很容易的找到了熱鬧的來源,七八排房子后方,有一口水井,圓口井,據說是有些年頭的了,井沿上布滿被繩索勒出來的痕跡,水井旁是一大塊干凈的青石板,在沒有自來水的那些年,這口井向來是最熱鬧的地方,只是隨著自來水的普及,還到井里來打水的已經很少了,青石伙板旁青草蔓蔓。
我問旁邊的人怎么了,旁邊的人說是有人掉井里了,我立馬心頭咯噔了一下,在村里沒有自來水的人家中,就有我家,因為當初我們全家搬到華市的時候,還沒有自來水,所以回家的時候,用水都是我爸挑著水桶到井里打水,回來倒在廚房的大石缸里備用。
剛升起一個設想,我又立馬把它否決了,呸了幾口,扒開人群就往里擠。
才擠到前面,還沒來得及抬頭,耳朵就糟了大罪,嗷了一聲看見我媽正臉色不好的揪著我的耳朵要往外圍走。
我急了,我這好不容易擠進來還啥都沒看見呢就要把我拖出去,那可不得行。
我正跟我媽告饒,就聽見我爸的聲音。
“美華,讓他過來!”
我媽瞪了我一眼,她一松手我就立馬跑到我爸身邊,我爸只穿了個背心,旁邊還站著好幾個漢子,都是我認得的,把那口井包了個完全。
回想起來當初我就是好奇心旺盛得像狗,啥事都敢往上湊,哪怕是有人死了,我的第一反應是又怕有好奇,站在我爸旁邊伸著脖子看,回頭問我爸。
“爸,誰掉井里了?咋不救上來啊?”
旁邊的幾個臉色都不太好,我爸看了一眼井口:“救不上來了,怕是掉下去好久了。”
“誰啊?”我繼續追問。
我爸的臉色有些復雜,嘆了口氣,看向旁邊的青石板。
我順著我爸的目光看過去,青石板上是兩只綠皮桶,打水的小紅桶上拴著繩子,倒在青石板上,擔水的勾擔旁邊擱著一只小馬燈。
小馬燈在我爸他們那輩是照明的稀罕物,現在電燈的大量普及,便攜的照明工具也成了手電筒,像這種樣式的小馬燈,已經沒幾家有了,而我熟悉的幾家人中,只有一家還在用這種小馬燈。
小時候我經常約著劉得青去抓青蛙,我拎著桶,劉得青拎著小馬燈,晃來晃去的光一路走一路引蚊子。
我瞪大眼睛看著我爸,急切的希望他趕快否定我的猜想,可我爸只是看著我,很悲傷的搖了搖頭。
我一把推開站在井口的人,探著頭往下看,幽深的井壁上有淺淺的青苔,清水如鏡,好像有另一個我在井的另一頭看著我。
我爸一把把我拽了過來,抬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扇得我腦袋發昏,看著我爸一臉后怕鐵青的臉,我只覺得鼻子酸得厲害,嚎啕大哭起來。
劉嬸死了,在劉叔不在的日子里,劉嬸的生活來源就是儀仗她一手做豆腐的手藝,在早市上賣豆腐,下午挑著桶走村串巷賣豆腐花,吆喝聲傳出去好遠。
做豆腐要早起用水,劉叔家也沒有自來水,所以劉嬸才會在天不亮的時候拎著小馬燈來打水,結果就掉進了井里,這樣的井有十多米深,掉下去就爬不出來。
我那時才知道,原來人被淹死后最開始會沉底,之后會浮上來,過一會兒后又沉下去,十幾米深的井,只能下去一個人,幾戶人家搬來了抽田水用的抽水機,抽干了井水,我爸下去,把劉嬸的尸體拉了上來。
劉嬸的尸體拉上來就躺在那青石板上,面色慘白,嘴唇發紫,身上還穿著我昨天見她時那件藍碎花的上衣,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我蹲在地上哭,小時候,除了我媽,在村里對我最好的女性長輩就是劉嬸,因為我常和劉得青混在一起,劉嬸無論做什么好吃的都有我一份,沒零食的時候用冷飯捏兩個飯團也有我一個,我媽一般不給我吃糖或者糕點,她覺得這些不健康,家里倒是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