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雨水驟降將山間土路淋的越發泥濘,坑洼不平的泥窩里積攢著雨水,映漫山枯葉微霜枝頭泛黃,郊外人煙本就極少,此時天氣不佳更是遠不見半個行人,只有路旁茶肆當中三三兩兩的坐著些過往商販,談笑和叫嚷合著淅瀝雨聲,倒給荒郊難得添了一絲人氣兒。
百里覦若是肯聽云煜的,將叁兒帶回鎮子上酒樓去交差,此時必不會被雨澆在半路,可她偏不想就此隨了他的心思,更何況她這一回,即刻就要折返無妄,到時要再等下山的機會便是難上加難了,于是在山頂吃飽喝足后,她干脆一咬牙一跺腳,領著叁兒就從反方向跑路了。
“聽說了么,前面不遠處的那個靈城,又鬧鬼了。”
“嗨,這都哪百年的事兒了,陳芝麻爛谷子的,你還好意思拿出來當新鮮事兒說呢?”
“這回可不一樣!我聽打那邊兒路過的走商說,青天白日的他就看見靈城城門大開,里面人來人往的甚是熱鬧,城門前那些個守城的士兵,穿的可都是前朝的鎧甲。”
說話之人似乎為了制造恐怖氣氛,刻意壓低了聲音小聲說著,百里覦根本聽不懂說的是什么,但她生來就好奇心極重,別人不說她不問,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但別人既然說了,她是萬萬也做不到不聽的。
百里覦伸長了耳朵試圖聽的更清楚些,然而叁兒就坐在她對面正捧著碗小口小口嘬茶,喝到嘴里之后又不咽下去,偏要含在嘴里咕嚕咕嚕的弄出水聲來,那人說話本就竊竊,再加上周遭嘈雜,她就徹底甚么也聽不見了,一來二去弄的分外抓心撓肝。
山間驟雨來去皆急,不消盞茶的功夫便風收雨住,就在茶座上的人紛紛起身收了行囊離去之際,茶肆外山麓盡頭有一人影兒由遠及近撐傘而來,林中雨后大片白霧升騰而起,百里覦隔著氤氳看見一抹竹青色,待到臨近時才看到那青衣男子身側還跟著個白衣女子,傘便是由她撐著的。
傘面整體凈色,沒半點兒花樣兒圖案,油紙微泛出舊黃,翠竹色傘柄被女子冰雕雪塑般的玉手執住,稍稍向前一傾,雨水順著傘骨外沿潺潺流下。
“店家,借你的地方歇歇腳。”
等傘面徹底收攏后,百里覦才得以徹底看清傘后二人樣貌,只見那男子身姿瘦消單薄,著一襲竹青色長衫,長發以簪半束于頂,卻并未加冠,整張臉在潑墨濃黑的烏發下顯的蒼白如雪,就連唇也是無半點血色,眼眶之下微透烏青,話剛說完便嗆了風似的抬起手掩住唇角輕咳兩聲,像是得了癆病,還病的不輕,身旁的女子則整張臉都被薄紗覆著,看不出樣貌輪廓,只露出一雙柳眉星目,眸中清冽,光是看一眼就讓人感覺冷的發慌。
方才雨勢那么大,二人身上卻不見一絲水汽,就連衣擺都沒半個泥點子,倒像是一路騰空足不沾塵就爬上了半山腰。
“我們天黑之前還要趕到靈城。”
又是靈城?
“小沒良心的,我尚有舊疾纏身,你偏催命似的要我趕路。”
“死不了,哪來的矯情。”
女子秀眉微蹙間語氣寡淡,卻仍是抬手攙住男子小臂,扶他到最近的桌椅處落了座,那把雨傘則靠著桌邊斜立一旁。
“死不了不代表活的不受罪,日子苦長,你總該讓我心里寬慰些。”
百里覦一邊吸溜著大碗茶,一邊用余光打量那對男女,盤算著要不要多坐一會兒。
“天晴了誒,我們是不是該走啦?”
叁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將其思緒拉了回來,百里覦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并不是自己一個人逃走,再耗下去的話,云煜在鎮上久等不見她回,恐怕就要追來了,再加上湮邪宗得不到夢寐以求的妖狐肉,必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估計不用多久也會循跡追來。
哎,禍不單行……百里覦不明白,為何突然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