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煩哭,天昏月暗。
酆都內外洞開無數傳送陣,地府四境貧瘠鬼靈發瘋般涌出傳送陣。
人潮涌動,摩肩擦踵,持刀兵者僅在少數。
青壯鬼靈在前,高擎著木杖、鐵鍬,暮年鬼靈在后,倒握著廚刀、馬勺,其間不乏未曾束發卻已被逼上絕路的少年和垂垂老已一心求死的翁嫗。
“呵,還真是道美麗的風景線……”
城間危樓,拓跋輕笑著端起酒杯,遙敬皓月,兩道萬里定蹤符騰空而起,化為兩朵刺目的光懸在一處空蕩蕩的虛空。
幾乎未加猶豫,使徒率先上前,洛陽眸光淡漠,死死壓著心底的不平靜,揮動魔劍,月閃折光,片刻斬鬼數十,毫不手軟。
兩三年老鬼靈低吼著沖向洛陽,毫不猶豫地解體自爆,強橫的能量波及四周,垂柳斷折,大片鬼靈倒下,掙扎著,哀嚎著。
洛陽倒飛出幾百步,雙腿被泥土淹沒,未待起身,又有數十鬼靈撲來,猙獰瘋狂,那面容同說書人口中拉人直墜地獄的惡鬼一模一樣。
“轟!……”
爆炸聲連綿不休,土石橫飛,新近傳送來的鬼靈停下攻勢,遙遙望著滿是灰埃的狼藉大院。
葉動,裊裊煙塵散開少許,洛陽蹲跪在兩人深淺的坑中,周身閃耀著璀璨的光輝,搖搖晃晃起身,周圍鬼靈猙獰而笑,低吼著再度上前……
轟鳴聲四起,深坑不斷擴大,象征死亡白色焰火一刻未止。
拓跋端著酒杯,看著一個瘦小的乞兒倒在人群間,不屑輕笑著,志得意滿的哼著小調,猜想著洛陽山窮水盡時的神情。
世事多舛,幾多悲歡,一心為民的被民圍殺,踏著百姓的卻被百姓托起,著實荒唐,實在可笑。
維新變法,為的可就是這群愚民!
臨近的長街被夷平,轟鳴聲暫歇,四下沖來的鬼靈不顧灰埃沖入院中,鍋勺刀棍落下,被鋒銳劍氣斬斷。
幾個隨波逐流的少年搖身幻化丈徐惡犬,毫無留情的殺死擋路的鬼靈,張開血盆大口,徑直咬向洛陽脖頸。
窗前影斜,門外風疾,十數顆明珠裝嵌在陣盤上,光輝散入方桌,在無數棋子將游蕩。
兩個黑衣人身隱幽影,黑子落下,串聯成勢,壓過風頭正厲的白子。
“徐矢墨廢了,閻皇不敢動手,孟婆不會出手,這次閻羅必死!”
“我看未必,萬事皆有變數,多做手準備總是沒錯的,天道尚有缺,誰能全知,誰可全能?”
白子落下,情勢逆轉,大片白子得活,情勢逆轉,岌岌可危的變為黑子。
“未到結局誰能輕言勝負高低?別太急,那群娃娃設想的地府也是不錯的,你快要破境大羅了,眼界放開些,地府的敵人不該是鬼靈而是其余四界!”
執白子者將棋子丟開,笑瞇瞇的隱入虛空。
屋中亮起燈火,華貴的窗幔輕輕飄舞,執黑子者獰笑著連續落子,折殺大片白子,旗開得勝。
歸回池畔,覺查棋局變化,天師不由搖頭苦笑,嘆一聲對牛彈琴,輕輕將手中魚鉤拋入池間。
上次的變數毀了他的計劃,但這次,洛陽無路可走,他倒要看看,最后一世的輪回他究竟悟出個什么樣的劍,歸于原點還是破境超脫,是人定勝天還是造化弄人。
呼吸惡臭刺鼻,犬牙鋒銳如刀,鬼靈少年的撕咬被含苞待放的青蓮擋下。
花開,劍動,一線劍光突入鬼靈,劍氣激蕩,哀嚎聲此起彼伏。
拓跋輕挑眉頭,被吵的心煩,放下酒杯,看看被斬斷手筋、腳筋的鬼靈,張口喝道“所謂生不如死,不想親人蒙受牽連的,要么給我死在這,要我給我殺了他!”
僥幸得活的鬼靈眼中露出絕望,念著那個來此的因由,想著那個放不下的摯愛,語調悲憫,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