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漸暖,枝孕碧意,舞殿冷袖,凄凄風雨。
百尺樓閣上身著華美宮裙的傾國伊人面窗獨坐,蹙著黛眉,俯低臻首,素日最喜的焚香沒了味道,最愛的景觀也不復精彩,能如何?
獨倚危欄,虛按琴弦,傷春深情調劑過的家國愁緒掛在眉梢,未曉花開雨臨的迷惘充斥心頭。
映入閣樓窗扉的光禿枝影無聲獨舞,春寒入閣,引得琴聲傳揚,未成曲調,哀愁已深。
琴聲無心出樓,經過樓外不遠處的荒涼荷塘。
曹青凡如兩岸老樹般沉默著,隔著荷塘眺望著樓閣,瞇著眸子,從曲調與風中嗅到了舊時四界圍攻朝歌前的風雨將臨之意。
另一邊,福摩耶圣子旁膝而坐,無心琴聲,用力揉捏著身前臉盆大小的漆黑泥土。
沒幾下,泥土漸漸縮成拳頭大小,福摩耶圣子的動作一頓,憑空召來新泥,繼續揉捏起來,為之沉迷,不曉外物。
曲終風平,曹青凡的目光在夏祈星身上收回,瞥了眼福摩耶圣子,邪邪一笑,感知著宮中的一片哀愁,傳音問道“她很不錯,我感覺你和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看如何?”
泥土的形狀不在變化,福摩耶圣子抬起頭,瞥了眼夏祈星后用力的搖搖頭,繼續揉捏起泥土,一字一頓的回道“我們不合適,如果她是炎炎夏日的蒸蒸暑氣那我就是皚皚冬雪上的皎皎冰霜,但若相逢,便是燕趙之地的慷慨悲歌。”
“慷慨悲歌也是歌,就她這般無痛呻吟我可聽不下去了。”
繼續揉捏泥土的福摩耶圣子眉頭一挑,翻手虛彈,一縷土黃色的靈氣穿透珠簾,將夏祈星手下的琴弦盡數崩斷。
識時務者為俊杰,雖然不知琴聲中存有何意,既然曹青凡聽不下去那就不能再彈了。
“萬物復蘇,春孕生機,長公主冕下的曲調未免太過悲戚,與時不和,與國民之意不符,請就此打住吧。”
陽城的風更冷了,陌生的傳音在耳畔回蕩著,夏祈星抬起頭,慵懶的瞇著眸子,望了眼曹青凡,委身虛禮,轉身走入陰冷曲折的畫廊,手掌交疊在身前,隨著起伏的思緒漸漸握緊,骨節蒼白。
春冬交替,時過境遷,等了一整個冬日她還是沒能見到父皇。
這里所有人對她比曾經還要恭敬,不是因為她在昆侖回來,而是因為曹青凡。
在他謀劃中的未來,自己是夏皇,也是實現他野心的傀儡!
想著,念著,牽掛著,夏祈星的手掌松開,眸子漸漸黯淡,眉梢上掛滿充斥心底的疑慮。
曹青凡追尋的是什么呢?
緊緊捏住大夏這枚棋子為的就是逐鹿中原,坐擁人間萬里河山嗎?
怎么樣才能換來昆侖出手,洛陽現在在哪?
如果真有能斬天的劍,什么時候能來斬了曹青凡?
……
壓在心底的問題越來越多,夏祈星的輕靈腳步也越來越重,數十步的畫廊走了很久,終于消失在臥橋之后。
曹青凡收回視線,側首望去,福摩耶圣子依舊低著頭,專心致志的揉捏手中的泥土,面盆大小的泥土再次被揉捏成拳頭大小,又漸漸被壓縮為指甲大小的彈丸,土黃色的毫光忽明忽暗,有無盡的厚重意味。
咸陽城外的那晚和舉世無雙的那劍一同埋葬了福摩耶所有值得稱道的過去。
他一敗涂地,索性也看清了擊敗洛陽的可能。
“世間最絕望的不是看不到生路,而是看到一條走不到盡頭的生路!”
“混元厚土的確能擋住洛陽的劍,但如果想殺洛陽,僅憑你煉化出來的混元后土是完全不夠的,洛陽走的比你快太多……”
“這話確實不假,依你之見,我該如何?”
“君子擅假于物,真刀真槍正面廝殺確是大丈夫所為,借刀殺人也不失為上上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