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知汝病,食不安心,愛卿乃朕之臂膀。特允卿息與府中,太后之生辰宴,不必登門,然遣一子攜有誥在身婦女來而已矣。朕念卿苦功,三朝遺老,故君可享此遇,欽此。”他跪著,用雙手將詔書捧回。
等使者一走,李冰之沉吟了一會兒,吩咐仆人道“準備宴席,為太后祝壽。”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擺好,誰也沒有注意到案幾后二姨娘的神情,仿佛是在決斷,在冥想,又仿佛在等待著什么。李府之人陸陸續續都來到了大廳之內,眾人圍著李冰之站了一圈,連忙行了福禮,一一入座。
他慢慢被扶著走去座位,像是有點舉步維艱的樣子。他坐在首座,兩側一排的座位,夫人們寒暄了幾句。一旁的婢女將她眼前的酒杯,在瓷海中熟練地涮了涮,拿起溫熱的錫鐵酒壺,給她斟上了滿滿的一杯。她的玉指略顯蒼老,端著那個釉色瓷杯,在眼前細細的端詳了一下。放下,她還是從她的面前描金果盤中去了一顆果子。她只是咬了一口便放下了,覺得味道怪怪的,雖然香甜但是細細回味一下嘴中卻是微微發咸。
廳中,所有人都有說有笑,二姨娘的丫鬟不小心碰翻了一個果盤,果子嘩啦啦落了一地,她黛眉微微一皺,數落道“玉竹,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夫人恕罪。”玉竹邊撿著果子,邊說道。
五姨娘在幾案后面,良久沒有說話。別人只覺得她奇怪,不過也沒有多問。可是下一刻她的身子突然身子一個巨顫,全身像是沸騰了起來,像是有暴龍在體內肆虐沖撞著,胸口一陣血氣上涌,她再也抑制不住,‘噗’地一聲,染紅一片前襟,就連面前也揚起一片血霧,不偏不倚,噴在面前的案幾之上。面前的瓷海頓時被染上了一片耀眼刺目的猩紅,其中幾滴滴入了酒壺,頓時漾起漣漪,染紅了那一整壺清酒。
身旁的丫鬟驚叫道“姨娘,你怎么了?”
她身體癱軟著,砰地,向后倒了下去,緩緩合上了雙眼。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時間就在這一個瞬間永遠的凝固。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李冰之,他的面色在哪一個瞬間變得無比的難看,大聲吼道“軒遠,快點去請太醫!”在一旁的軒遠聞言,趕忙飛身上馬,五姨娘死了對大夫人沒有任何的好處。而李冰之則是緊緊的抱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猛烈的搖了搖,像是要將她搖醒過來,“不要死!周兒你不能死!你忘了我們曾經的誓言了嗎!”他陡然壓低了嗓音,在她的耳邊咆哮著“我還沒登上帝位,你不能死啊!你答應過我要去看這錦繡河山的!”他像是抱著一座冰山,卻怎么也融化不了她身上的冰涼。只能死死地抱著面前的人,任憑她體內的余溫緩緩消散,失散在這個瑟瑟蕭索的秋日里。她的手像是聽到了他的吶喊與咆哮,略微動了動,但僅此而已。“我當然記得誓言,可惜今后的路我陪不了你了。”她的意識這樣想道。
他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不!我會讓你永遠的陪著我,一直在我身旁,直到我登上那個位置!”可是他看到她那殘缺的臉上似乎帶著一縷微笑,一縷滿足的微笑,像是在說“這一生值了!”
她的神情就是一把鋼刀,一刀一刀剜進他的心頭。他的目光逐漸變得迷離而空洞,隱隱有熱淚從中緩緩流出。他的心底由淺坑慢慢匯集為深淵,直至把他的心似乎也給刨穿了,所有的東西都在離他而去,他出乎意料的異常平靜,可是過往種種還是不由自主涌上心頭。
整整三十年!兩個人度過去了無數的劫難,就算是在最困難的時候,她也默默地站立在他的身后,支撐著他。曾經的身陷囹圄,曾經的沙場征戰,曾經的官場權斗,曾經的……他都不曾怕過。因為他知道,每當他回家之時,她總會等著。可是此時她的離去,他似乎是被數根細針扎入了心扉,疼得他猛地倒吸一口氣,那口氣冰涼徹骨!隨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