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晝行夜宿,不敢稍有耽擱。到得京城,周奎更是連店都顧不上住,打聽著徑直到了翰林院。但見兩個門子正悄聲說著什么,忙上前一揖,陪笑道“兩位官人一向可好,小老兒這廂有禮了。”
兩個必是嫌他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一臉的不情愿,其中的一個翻了翻眼皮,問道“有事嗎?”
周奎討好道“不瞞兩位官人,小老兒乃陳仁钖陳大人的親家,煩請兩位官人通報晤面。”
這兩個適才正在發牢騷,為啥?放了一個新官的什么親戚進去,不曾想這個新官的什么親戚竟是來向這新官打秋風(求資助)的,惹得這個新官一肚子不高興,隨便找了個理由就把這兩個臭罵了一通。
周奎不知,還以為攀上了陳仁钖的親家,這兩個必要對自己恭敬起來,指不定還有過來磕頭,磕罷了頭,忙不迭地轉身去通報。
正自得地擺好了架勢等著,另一個門子已冷笑道“親家?哼,怕也是來打秋風求助力的吧?”
周奎待要分辯,第一個門子厲聲道“走開,快走開。”
周奎聞言,以為這兩個門子在要銀子,忙從懷里摸出二兩紋銀遞了過去。
見他居然往外掏銀子,這兩個越發認定他是來打秋風的,第一個門子不耐煩起來,順手推了他一把,竟把他推了個趔趄。
周奎仗著陳仁钖,憤怒道“小娘養的,不識好歹的賊子,居然敢對老子這般無理?”
另一個門子一愣,意識到他不過在虛張聲勢,還嘴道“老子?你他媽的是誰的老子?”說著,揮舞著手中的棍棒徑向周奎打來。
周奎見他動了真格的,驚叫一聲“我的媽呀”,落荒而逃,邊逃邊想“門子每隔一天就要輪換,若是僥幸碰上了心善的,指不定就給咱通報了。哼,待認了親家,老子決饒不了這倆賊子。”
想著,周奎也不聲張,帶著丁小女和周小娘去投了店,專等著門子換了,再去求見。
不曾想門子們都知道那兩個放錯了人挨罵的事兒,饒是周奎使盡了渾身的解數,剛輪換的這兩個門子雖不似那兩位又打又罵,卻就是不給通報。
周奎無奈,卻不肯死心,吃罷了飯就自去翰林院附近等,他堅信總有一天會有門子給他通報,或者陳仁钖外出趕巧被他給碰上了,哼,到那時候……
周奎努力地想象著見到陳仁钖之后的風光,借以壓制心底里一陣陣泛上來的失望和退縮。
可是,一晃就過去了半年,陳仁钖沒見上,周奎自家里帶來的銀兩卻花了個精光。
見周奎還不肯放棄,丁小女不敢說話,只顧低了頭垂淚。周奎心里煩,罵道“真他媽的晦氣,今兒原指不定就見上了,經了你這一哭,完了,肯定完了。”
周小娘本不想違拗他爹,實在忍不住,道“至今見不上恩師,這說明緣分未到,咱們還是回家吧。”
周奎正眼巴巴地等著沾她的光,不好沖她發火,卻還是白了她一眼,反問道“回家?你們就真的甘心?”
周小娘道“不甘心又能咋地,咱們的銀子可快花完了,還怎么過下去?”
周奎笑道“怎么過?為了日后的好日子,怎么過不是過?你爹可是有手藝的,放心吧,我已經在大興縣城租了兩間屋,邊操持著咱們的祖業,邊尋陳老爺,我就不信尋不著他。”
丁小女、周小娘聽他說的堅決,只好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