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疏上報后,因為心里有愧,估摸著該有回音了,楊鶴便一門心思地等消息。
沒辦法,楊鶴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夠自信,他迫切地想知道崇禎的態度。
其實,他埋在京城里的眼線,早已把崇禎的態度傳給了他,但他在想:“皇上說話了,就是有態度了,不是嗎?可是,萬一皇上矢口否認了,你有證據嗎?
找人作證?去揭皇上的短,誰敢?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皇上金口玉言,又怎么會矢口否認?可是,誰又說得準呢?皇上矢口否認的事還少了嗎?
唉,皇上肯定也是準備矢口否認的,不然,他既然態度明朗,為什么就不能發一張咱日后可以留作證據的文書呢?”
想著,楊鶴一時間說不清心里是啥滋味,漸漸地,竟忽而清爽,忽而迷糊,莫名其妙地恐懼起來。
這時候,中軍輕手輕腳地進來了。
楊鶴被唬了一跳,不耐煩地道:“走路干嘛這么輕飄飄的,跟鬼一樣?”
中軍之所以輕手輕腳,自然是因為上次動靜太大受了責備,不想這次又受責備,心里不滿,卻還是道:“京城有消息了。”
“啥消息?”楊鶴反問了一句,坐直了身體。
中軍道:“參政洪承疇解韓城之圍,又誅殺盜賊王佐桂,一戰成名,被任命為延綏巡撫了。”
“他是咱的部屬,咱沒有推薦,又怎么可能?”暗想著,楊鶴忙接過中軍手中的文書來看,果然是。
“這個洪承疇,作為咱的部屬,本該支持咱的招撫政策,可是,他不僅大力剿匪,而且殺降,似他這樣的人又怎么能夠提拔呢?
沒辦法,這就是現時的官場:每個人背后都有深不可測的背景,有了成績,即便主官不上報,皇上照樣也是能夠知道的。
皇上所謂的知道,自然不單純聽朝臣們匯報,皇上自己也會派出眼線,這可是朝廷一慣的做法。
可是,洪承疇的事兒又是怎么傳到皇上的耳朵里面去的呢?”
事實上,洪承疇的事兒是由流民帶進京城的。京師保衛戰正屢吃敗仗,這事兒一旦傳進京城,焉能不火爆?很快就傳進了宮里,連宮女太監們都知道了。
崇禎是通過宮女們的議論知道的,其時,崇禎正苦于手中沒有良將,聽說了之后,立即求證,見消息確實,當即即命吏部行文任命。
因為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事兒,楊鶴的眼線自然探不到,而且這事兒進京的渠道完超出了楊鶴的想象,楊鶴自然無法想出。
楊鶴也執著,越是想不出越要想:“這個洪承疇,曾以賣豆干為生,祖宗三代應該沒有什么過得硬的大背景,入仕之后,更是不溫不火,莫非……莫非他靠上了哪一位大佬?”
想到這里,楊鶴忍不住笑了起來:“哼,現今這世道,朝廷的大佬們更換起來,就跟走馬燈似地,似他這樣,指定不會長久的。”
雖如此想,皇上畢竟越過他這個主官提拔了他的部屬,心里難免仍悶悶不樂,暗自勸自己:“這個洪承疇,也還算有些本事,除了喜歡自作主張之外,對咱也還算敬重,不是不能提拔,只是這方式……”
洪承疇卻是不知,只當是楊鶴極力推薦了自己,接罷圣旨,忙趕過來謝恩。
楊鶴知他誤解了,也不說破,冷冷地問道:“盜賊的招撫工作有什么新進展嗎?”
洪承疇一向敬重楊鶴的清廉和執著,對他的招撫政策卻深不以為然,但念及他對自己的舉薦提拔之恩,如實道:“這些盜賊哪,雖說饑民居多,但似此反反復復地降叛,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總督大人宜早作決斷哪。”
楊鶴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洪承疇知其心意,卻還是鼓起勇氣,道:“去年十二月,賊首神一元攻占了新安、寧塞、柳樹澗等城堡。寧塞是文煥的居家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