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見天色已經大亮,闖王髙迎祥用兩根食指輕輕按著隱隱脹痛的太陽穴,站了起來,緩緩地踱著。
因為思慮過度,他的大腦仍十分地活躍,他想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啥也不再去想。
事實卻是,剛剛踱了兩圈,髙迎祥忍不住又想:“殺害王嘉胤的兇手尚未伏法,自用又去了,唉,都說千斤重擔,咱肩上的重擔何止千斤呢。”
念及此,髙迎祥的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早飯吃得自然也沒滋沒味。
趕過來議事的張獻忠奇道:“各路義軍先后都到了山西,咱們勢力壯大了,終于能夠跟官兵抗衡了,正該有所作為,闖王緣何反而悶悶不樂起來?”
髙迎祥嘆了口氣道:“是啊,但是,你想過沒有,管理一萬人的隊伍,跟管理一百人的隊伍,方式方法還是有所不同的。”
張獻忠看了一眼邁步進來的馬光玉,憨笑道:“這俺倒是沒想過,俺只知道,人越多越有力量。”
髙迎祥道:“你沒想過,我之前也沒想過,但是,有人在幾年前就想到了。”
張獻忠一愣,問道:“不知是誰有這樣的見識?”
髙迎祥道:“李自成啊。”
張獻忠不屑道:“這個人倒是聽說過,似乎是有些門道,不過,自打他起義以來,并沒見過他有啥大的作為,自然也就沒啥大名聲。”
髙迎祥道:“這就是策略啊。”
張獻忠不解,待要再問,髙迎祥已轉向馬光玉道:“算著日子,他也該來了,怎么還沒見著他的影兒?”
馬光玉道:“是啊,高一功幾天前就去迎了,這個高一功還算穩當,不該有啥疏忽。”
張獻忠接話道:“莫不是他在故弄玄虛?闖王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髙迎祥冷了臉,正尋思著該怎么責備他幾句,高一功匆匆進來,連呼:“痛快,實在太痛快了。”
馬光玉跟髙迎祥一樣,也甚喜愛這個高一功,見狀,知必有異,出言責備道:“讓你去接自成,你沒把自成接來,進來后只顧著大呼小叫,不知道我們三個正急著嗎?”
高一功聞言,登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忙收斂了,一五一十地講了。
髙迎祥大喜道:“自成果然出手不凡,不僅解除了咱們周邊的威脅,還救了桂英,嗯,不錯。”
說著,頗有些自得地看了看張獻忠,那意思:我說的沒錯吧?
張獻忠懂他的意思,也打心眼里高興,道:“果然高手,出手就知有沒有,既如此,咱們就按原先議定的進軍吧?”
髙迎祥道:“不急,再聽聽自成的意見。”說完,轉向高一功道:“他現在哪兒,怎么不來見我這個做舅父的?”
高一功道:“我隨姐姐趕回來時,他們正追殺潰退的官兵,估計這會兒該往這里來了。”
髙迎祥埋怨道:“你這個家伙,咋不早說,走,咱們一起去看看。”說著,已起了身。
李自成見其親自來迎,心里感動,先行過了家禮,再行參拜,參拜畢,又令諸將一齊過來參見。
髙迎祥坦然受之,一一跟他們握手問候,而后把身邊諸將一一給以引見。
待禮畢,張獻忠一把抱住了李自成,嘴里道:“可算見到了,你可知否,俺老張可是日思夜想哪。”
“他怎地這么虛?”李自成暗想著,卻忙也抱住了他,道:“你就是聞名遐邇的八大王啊,李自成亦是神交已久哪。”
髙迎祥道:“好啊,從此,高某就擁有兩員闖將了,日后就看你們的了。”
說完,見兩個人仍抱在一起,道:“好了,你們哥倆日后親熱的機會多了去了,且先回營吧。”
這兩個都在等著對方先放手,對方卻都覺得自己不好先放手,正不知所措,聞言,一齊放了手,相視笑了笑,緊跟髙迎祥回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