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是個急脾氣,澡也不洗飯也不吃,便離了正堂向后去了園林。
天色雖黑,可是月光卻終于避開了烏云,將柔和耀眼的光亮灑滿大地。
不高的假山上木制的涼亭,高高低低起伏著林木,花香四溢草木青青圍住的一塊兒空地上,三兒子和小兒子正說得熱鬧。
“給父親請安!”
“啊,父親饒命。”
“……”
一個老實敦厚,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李綱心里就躥出一絲小火苗。
心說三個大兒子從小打到大,也只是孝順懂事兒對自己恭謹,這個不知所謂的小兒子,連一指頭都沒碰過他,怎么見了自己就跟馬上要他命似的,你爹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呼…都起來吧,地下涼,宗瑞身子不好,別落下病。”李綱盡力柔和著聲音,扮演慈祥的父親。
“涼?天這么熱,爹還覺得涼,您是有病嗎?”李宗瑞心里沒底,于是孝心和問候連忙送上,只是聽得李綱心里小火苗又躥高了一寸。
“呼……為父沒事兒,不用擔心。”李綱呼吸急促,壓著火還要把語氣放緩和,實在有些吃勁兒。
“三哥,你涼嗎?”
“不涼。”
“爹,兒子也不涼,在爹面前跪著,兒子是不亦樂乎,兒子還是接著跪吧。”
“讓你起來你就起來,哪來的那么多廢話!”小火苗沒壓住,終于竄起老高。
“哎,是,這就起來,絕不廢話。”李宗瑞立即起身,老老實實束手而立。
不生氣,不能生氣,咱不生氣,良久,李綱又把大火摁了下去,不知道怎么繼續(xù),瞧著比較正常的李集之,便開口說道“老三啊,和你弟弟聊什么呢?”
李集之躬身道“父親,六弟說路上差點淹死,一定要學會水性。而且天氣漸漸就熱了,便和兒子商量著在這里挖個池子,既能練練水性也能避暑。”
“你們這不是胡……哦,主意不錯,可是有點異想天開,這宅子離內(nèi)河太遠,想要戲水這水可不好引啊。”
“兒子也是這么和六弟說的,只是六弟有辦法,說是在那邊水井上安個轆轤,有風的時候用風車,沒風的時候用畜力,把水提上來再順著竹管引過去就成。”
為玩水弄這么大的動靜,李綱雖然有些生氣,可小兒子居然有這個伶俐勁兒,看來還不完全是個朽木,尚能改造成材。
“老三,你去幫你娘收拾收拾,全家還沒用晚餐呢,我和你兄弟說說話。”
“是。”
李集之走了,李宗瑞孤身和李綱在一起,這里天高皇帝遠,就是呼救老娘也聽不見,李宗瑞渾身抖得更厲害了。
李綱整整思路,看著嚇得跟待宰羔羊似的李宗瑞,沒好氣地說“咱們父子聊聊天,你害怕個什么?”
“父親,兒子正高興呢,哪里會害怕,您看錯了吧?”李宗瑞嘴里說著,眼睛卻骨碌碌轉動著,一個勁兒地往正堂方向瞅。
能不看嗎,兩大護身符可都在那兒呢。
李綱又哪里看不出來,想著這么下去,這父子朋友式的聊天估計夠嗆,便笑呵呵道“天也黑了,這里說話不方便。這新宅子為父不熟悉,宗瑞可知道爹的書房在哪里?”
李宗瑞高興了,書房,當然離正堂不遠,老子若是在書房翻臉,只要一喊,老娘和姐姐抬腿就能到,連忙說了聲“兒子知道”,便搶先借著帶路就不管不顧往回走,絕不給李綱這個爹有反悔的機會。
于是不久,讓丫鬟送上茶來,李綱便坐在書案后喝著茶,李宗瑞立在老子面前老老實實恭候。
李綱端著茶碗,仔細回想了一下年少時與朋友相交的畫面,便放下茶碗對李宗瑞笑道“聽你娘說,你了不得了,和玉墨弄出個琉璃買賣,日后輕輕松松便是個富家翁,讓爹也是刮目相看,十分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