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臉色雖沉,但仍保持這平靜。
可眾人都是了解熟悉他的,自然知道官家是真怒了,越是平靜越是可怕。
天子也是有逆鱗的。
趙佶的逆鱗比較少,但也還是有的。
而且還是讓李宗瑞從梁師成、王黼身上拔出來的刺,又扎進趙佶逆鱗里的。
李師師從沒想過,要和梁師成、王黼結成死仇,可是此時卻不敢規勸。
她只是想,是自己和女兒引發了這一切,她雖柔和卻也有豪俠之氣,她其實對李宗瑞不太看重,但她仍不愿意因為自己,讓這個無辜卷進來的少年,去承擔王黼的怒火。
可王黼,再加上梁師成,怎么會被這個輕浮浪子,給一步步逼到絕路。
官家的性子一向平和,梁師成和王黼又是無敵的存在,而現在平和的官家天威赫赫,梁師成、王黼兩人戰戰兢兢跪倒于地,卻是那個無賴子一手促成。
李眉從沒有見過官家發怒,因此經常敢和官家頂嘴,可是這次被嚇住了,終于發現了,什么才叫作天子之威。
可她不明白一個堂柱上的玉芝,還有一個方便兩家鄰居往來的便門,為什么會引發如此龍威,所以躲在一邊,看著罪魁禍首李宗瑞的陰險笑臉。
吳敏瞇起了眼睛,他當然知道這是為什么,可是也不開口相勸,因為他正快慰得恨不得縱酒高歌。
他也忠君愛國,他也憂心國事,所以他才視李綱為友,處處維護推薦。
可是他不敢逆流而上,他只好游走于蔡京、梁師成、王黼、童貫之間,委婉提些有用的建議。
他早就對這些人恨之入骨,卻又毫無辦法。以至于經常自責自憐,感嘆自己明明一番忠君愛國之心,結果卻弄臟了自己的名聲。
而現在,李綱這個厚顏無恥地小兒子,竟然可能,很可能,或者一定能,做到多少忠臣義士,前仆后繼,起起落落,貶官發配,編管流放,都不能完成的夙愿。
梁師成恨,不是恨李宗瑞,而是恨自己走了眼。
這哪里是一個輕佻淺薄的混賬,這明明就是一頭嗜血而待的虎狼。
若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親手掐死王家那倆便宜重孫子,讓這頭虎狼好好飽餐一頓,再謀劃是一擊致命,還是屈身結好。
王黼也恨,他也不恨李宗瑞,他恨家里的堂柱,為什么要長玉芝,不就是個破蘑菇嗎,自己窮顯擺個屁?
他還恨拜個干老子就算了,住在一起也就算了,為什么要留個狗屁便門?
翻個墻很難嗎,走個正門很麻煩嗎?現在玉芝成了禍引,便門成了鬼門關。
都不說話,李宗瑞嘴賤,當然閑不住,便仿佛茫然不知自己做過什么,躬身對趙佶嘻嘻笑道“官家說笑了,玉芝怎么會從便門飛走?若是官家擔心,小子愿意領個差事,先走一步給官家守門去?!?
趙佶被提醒了,眉頭不由豎起。
是啊,此事真不真,總要去瞧瞧。梁師成威孚于內,王黼震懾于外,此二人一個眼神,就有無數人奔走,若是讓他們使人做了手腳,喊起撞天屈來自己能怎么辦?處罰,無罪,放過,真當我是漢獻帝嗎?
梁師成近侍身前察言觀色、開脫遮掩,王黼了然于外弄權結黨、欺下瞞上,朕還是大宋天子還是漢獻帝?
思索片刻,趙佶從身上解下小印,遞給李宗瑞冷聲道“就派你個差事,這是朕的隨身印璽,上面刻著宣和主人,你拿著領著部分左班殿直且去,如朕親臨可便宜行事?!?
梁師成、王黼臉色灰白,這回終于恨起這孽障了,這小子是下死手,要絕人活路啊。
李師師哀嘆,王家要倒霉了,赫赫宰執大臣,堂堂大宋太宰,前景恐怕凄涼。
吳敏眼中精光閃爍,這小子黑啊,決啊,李綱,你生了個妖孽??!
十五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