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小高公公的住所,張驥發現他竟然也沒睡,這倒是省事了,免得自己還要搖他起來。
張驥走的是房頂,小高公公正坐在屋檐底下的一級臺階上,手里捧著一個瓷碗。
從房頂上躍下來,張驥看清了他捧著的瓷碗樣子,是個蓮枝纏鯉魚的小碗,一手就可以拿穩了,小高公公偏要兩手捧著。
瓷碗里有半碗糖水,里邊有幾塊桃肉,碗沿倚著一個白瓷勺。
眼前有個人影忽然掠下來,小高公公是紋絲不動,唯有捧著小碗的手緊了緊。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是張驥,小高公公對他笑了一下,執起白瓷勺舀了很少一點糖水,少到只是鋪滿了勺子底而已,他小心地抿了半勺。
張驥找了他院子里一個小馬扎,坐在他對面,問道:“小高公公,吃甚么吶?為何這樣舍不得?”
小高公公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將白瓷勺放回碗里,又把小碗用兩只手小心捧著,隨意道:“侯爺,這么晚還沒睡呀。”
張驥道:“睡不著,來找小高公公說說話。”
小高公公坐在青石板上,張驥和他大概平視著,小高公公往他那里瞥了一眼,然后不耐煩了一樣,道:“我與侯爺有甚么好說的吶,侯爺睡不著,小高子卻困了,這就要回屋睡覺了。”
張驥道:“小高公公,莫急躁,張驥確實是來和你好好說話的。”
他壓低后背,胳膊肘抵在大腿上,整個人不如以前那么時時警惕了,是隨意的樣子,和他講:“小高公公,你眼里哪有半點困意,來說說咱們公主娘娘罷。”
小高公公道:“怎可妄議公主。”
張驥道:“哎,怎是妄議吶,是為了更好的侍奉公主。”
張驥抬抬下巴,道:“小高公公,勞您費神,和張驥說一說,公主除了月事會痛,身上還有甚么病痛么?”
小高公公和他嗆聲道:“武良侯神通廣大,還有甚么是您查不出來的么?”
張驥道:“查探的手段,怎么能用在公主身上吶,只能來問小高公公了。”
冷白的月光灑下來,小高公公能清楚的看見張驥臉上的表情,是很真誠的。
小高公公低頭笑了一下,又抿了一口碗里的糖水道:“張驥,你聽好了。”
“公主娘娘穿衣服,不挑剔顏色,但是厚實保暖卻顯臃腫的,她不愛穿,小時候還喜歡露著手腕玩雪,一年冬天凍出了病灶,冬日里天一陰,左手手腕有一根骨頭就疼,只有一刻不停地拿暖爐燙著,才能強一些。”
小高公公抬起頭來,看見張驥聽得十分認真,心下不滿,用平時訓斥小太監的語氣訓斥他道:“武良侯,你不用筆記一記么?光用腦子想,聽一半就忘一半,到時候伺候不好公主,看我怎么追究你。”
張驥點頭,道一聲“小高公公說的是”,完全不見外的,站起身來,幾步走進小高公公的屋子里,拿了他的紙筆出來,下筆飛快。
小高公公繼續道:“公主身體康健,再沒甚么病痛了,我再與你說一說公主的喜好。”
張驥還在飛快地記著,小高公公不等他,道:“公主也喜歡擺弄花花草草,平日里最愛待在小花園的花架下納涼或者曬太陽,以前還經常打秋千,如今是好久都沒見過她玩了。”
張驥想起來,小花園的花架旁確實有個秋千,常是落了一層木葉,是一副很久都沒有人碰過的樣子。
小高公公道:“還有,公主慈善大膽,不怕蛇蟲,怕殺生,你是將軍,殺過很多人,但是不準讓公主見了血,不然她要做噩夢的,記住了么?”
張驥連連應聲,道:“記住了。”
小高公公又喝了一口糖水,道:“武良侯,總是追逐公主,你累么?”
張驥聽他這樣問,很是驚訝,反問道:“小高公公會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