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迫在眉睫,就是鋒芒刀氣已經觸及了狄飛驚的睫毛。
這個時候四肢的任何動作都已經來不及阻擋,腰身向后閃避的速度也絕對比不上這一刀之速,于是他只好用“眼”反擊。
一般來說,人的眼睛除了眼珠左右轉動之外,沒有辦法做出太明顯、強烈的變化。
練武的人,氣血充沛,精神強大,所以情緒的力量也更劇烈,才能夠經常出現如“瞳孔一縮”“寒芒一閃”的眼神轉變,但是這些表現,說到底也只是給別人帶來一種氣場、精神上的震懾,并不具備真實的殺傷力。
狄飛驚卻不一樣,他在刀芒觸及了睫毛的時候,瞳孔一張一縮,竟然有如針如匕、肉眼可見的氣芒直接從眼中射出,打在了方云漢的刀刃上。
叮!
“眼刀”拼上了鐵刀,發出了真正金鐵交鳴的聲響,方云漢的刀略微一頓。
狄飛驚的身體已經驟然騰空后撤,如同蘭花蔥白的十根手指探去。
這雙掌十指看起來像是去抓握,又給人一種正把珍寶推出、把珍愛之物拋舍的感覺,分辨不出手掌間的勁力到底是抓是推。
他用的是大棄子擒拿手,又名大慈大悲棄子擒拿手,只要拿住對手身上任何一個部位,就算是頭發或耳垂,都可以立刻制敵死命,是為“天下擒拿手之王”,精微奧妙,獨步武林。
這一招,既是放下,也是得到,縈繞著幾分似有若無的禪機。
也只有這樣的擒拿手,才能夠抓住機會,按住了如同長虹閃爍的長刀刀背,把方云漢的刀向著棋盤上壓下。
不過就在刀身即將切入棋盤的時候,方云漢五指一擰,刀鋒翻轉向上。
狄飛驚迅速縮手,銀光一線閃擊,已觸及他胸前衣袍。
方云漢隔著石桌棋盤,挺刀直刺。
狄飛驚的身體驟然旋轉著向左飛速移動,避開了這一刀,鉆旋的足尖在石桌旁邊的草地上劃過了半個圓弧,與地面似觸非觸,居然繞到了石桌側面那個水塘上空。
他腳尖踩水,雙手一甩,兩片大袖從水塘之中汲取水柱,如同兩條繞身旋轉的流水蛟龍,水幕張開,把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隔著這層流水看去,內部人影模糊不清,只隱約能分清頭、手所在。
方云漢一刀不中,轉頭看去,刀鋒一凝,順勢橫向揮斬。
噗!
棋盤上空的空氣被他一刀斬出破竹之聲,氣流的急速變化把棋盤上凌亂的棋子吸上半空,全都追隨著長刀揮動的軌跡,急射而去。
黑白棋子在刀背后方連成一片,如同一面黑白交叉的刀旗展開,從棋盤上空掃向水幕籠罩的狄飛驚腰間。
嘩!
籠罩狄飛驚全身的橢圓護罩,被方云漢一刀兩斷,但是水流內空無一物,剛才那模糊的影子,似乎只是一個幻覺。
水幕被斬破,幻覺消失,水花四濺之間,可以看到狄飛驚大半個身體已經沉入水塘之下,只有頭顱露在水面上。
所以剛才本以為斬向他腰間的一刀,實際是從他頭頂尺許的空中掃過。
被刀鋒擊碎的流水濺落,方云漢移步追擊,手中長刀如燕去復回,方向變化太快,本來跟在刀背后方的黑白棋子,被他逆向回斬的刀身一氣擊碎。
龐大的黑白二色突然爆發,即使把這些黑白棋子磨成粉之后,再擴張上萬倍,也絕對不該有這么大的體量,而這黑白二色也絕非粉末,更像是兩種對立色彩的光。
兩種光芒掃過之后,黑白林,就真的只剩下黑與白。
土壤,石桌,青草,樹木全部都變成了黑色,而這些實質物體之間的空檔,則全是留白。
方云漢好像被一種不可思議的神通拋入了水墨畫一樣的世界里,但他對周圍一切視若無睹,長刀繼續斬落。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