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夜向白晝的過渡,有時候是一個緩慢漸變的過程,天際的云霞,會作為旭日的前驅,在那一輪赤日真正升起來之前,就驅散大地上的黑暗,讓星月隱去。
但是在某些地帶,某些天候之中,從昏昏暗夜到天下大白,也許只是一剎那,一回神的事情。
眼睛一閉一睜之間,就會發現天色驟然亮了許多。
雖然還有霧,還有寒風,還有露水,太陽還沒有真正升起,但已經是近于白色的天穹。
荼利城西側的城墻上,幾句對話的時間里面,月亮的光輝已經無法與東天的白光相抗衡,城墻的影子向西側投射,籠罩了整個斷崖。
“……差不多了?!?
那正是在賀蘭大可汗說完這句話的時候。
他仰了仰頭,身體像是徜徉在這黑夜漸漸遠去,光明到來的一刻壯麗景色中,手腕一抬,就將那把碧綠色的長槍劈了出去。
像這樣的攻擊,在剛才交手的時間里面,賀蘭大可汗已經不知道重復過多少次,這樣正面劈來的一槍,是最樸實最容易招架的,也是一切搏殺之中最常見的招式。
無論你用的是刀槍劍戟還是軟鞭鐵鏈,又或者是空手、短匕,總不缺這么一招力劈。
方云漢右手劍刃一掃,速度快的如同幻影閃爍,劍尖就已經刺向這一槍的中段,要以一種點戳的形式,截住這一劈之中力道不夠凝聚的地方,中止這一招。
槍與劍即將發生接觸的一刻,一種恐怖、空洞的巨響,忽然從虛空之中回蕩起來。
那可能并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聲音,因為此時劍和槍的速度都已經超越了尋常聲音傳播的速度,而這種空洞巨響,卻遠比劍和槍更快。
仿佛颶風在巖洞之中回旋,海潮涌入即將崩塌的山腹,言語難以描述的巨石在滾動。
這種響聲,一下子把方云漢四肢百骸及全副心神,裹挾進去,帶來了猛烈的顫動、皺縮。
凌霜心劍刺在長槍中段,劍身猛然發出一聲哀鳴,彎折如弓。
為免心劍折斷,方云漢后撤一步,主動松手,凌霜劍彈射入地,斜刺穿透城墻,射入斷崖之下的湖水中。
嗚昂——
那一槍的響動,也把整個荼利城西側數個街區上的人們,都包裹進去。
那些被北漠大軍撤走的聲響驚動,戰戰兢兢一夜都沒敢睡過去的城中百姓,在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眼前驟然一黑。
趴在窗戶后面、躲在門縫后面窺探的人影,幾乎不分先后的摔倒。
至少上百個屋子里面,相繼傳出了人們昏死倒地、撞到雜物的聲響。
轟然巨響之中,荼利城的城墻上,炸起了一大片延伸向西北側的煙塵。
塵埃連天,混雜著大量破碎的磚石,向西北側噴發,宛如數百斤火藥爆炸的場景,灰蒙蒙的煙塵,在半空中綿延出近百米的距離。
整個荼利城城墻的西北角,十米高的墻體分崩離析,磚石垮塌下來的動靜,簡直如同一場泥石流。
原本在近處觀戰的原圖南和鐵齊,震驚急退,仍然被垮下來的磚石波及,弄得一身灰巖碎石,頗為狼狽。
營造出這種聲勢的,是他們的王,本該使他們產生欣喜若狂的情緒。
然而賀蘭所表現出來的這一擊,實在比他們預想中的力量高出太多,完完全全的超出了過往的人生中對于人的認知,以至于這兩位北漠大將的心情也全部被驚駭所占據,留不出一點空隙給其他的想法。
坍塌的墻體中心處,地基向下凹陷,所有本該落在這里的磚石,都被碰撞的力量排開,向四面八方濺射。
這個坑雖然面積不小,但本來不算多深,只是在四周磚石堆砌的映襯之下,就顯得深了很多。
方云漢和賀蘭站在坑里,身影就完全被那些墻體殘骸所遮擋,使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