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之上,方云漢已回到他最初出手的地方。
那苗三郎等人還都保持著原本的姿態,靜止在原地,只不過他們不斷變化的眼神,還是能夠看得出思維的活躍。
方云漢粗略一掃,就知道這些人心里現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無外乎是覺得方云漢是“外來的大妖怪”,“弄死了原有的妖怪爺爺之后,只怕要吃更多的人”,“村子要沒了”之類的想法,只有無邊的惶恐,偏偏沒有一星半點的想要反抗,甚至連憤怒的想法都沒有。
想了想之后,方云漢沒有急著開口給他們解釋。
只憑空口白牙的兩三句話,怎么可能改變得了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這種習性,對于這東南大荒里的人族而言,能以主宰者的身份生殺予奪的,就只會是妖怪,不可能是人。
就算方云漢認真的解釋了,他們大概也只會覺得,這是某種大妖怪的惡趣味。
不過,這種認知方面的問題,想要解決也不難。
方云漢已經了解到,這個世界還存在著中土那樣完全被人族固守的區域,擁有完整的文明,漫長的歷史傳承。
而大荒這里的人族,沒有一個超過二十歲的,只要把他們帶到中土去生活十幾年,自然可以潛移默化,把他們的認知扭轉過來。
雖然世間常有人說,習慣是一種難以改變的力量,但還有一點不可忘卻,人,本就是世上最善變的生物。那正是一種極寶貴的活力。
這里的幾個人族之中,其實有一個人,已經有了改變的念頭,只不過他改變的契機,卻與方云漢要找的人有關。
麻衣草鞋的青年人站在那里,粗陋短淺的衣袖,遮不住手腕內側一個有些眼熟的印記。
那是一朵紅蓮花紋,紅蓮之上,又有一道灰藍色的十字紋路。
在方云漢的視線之下,麻衣青年身上的一點氣機,被他追溯逆推,浮現出他之前曾經歷過的種種事端。
最近幾個月以來,這麻衣青年,已經死了好幾次了。
最早是如同苗三郎他們一樣,被自己的村落吹吹打打,送去給妖怪吃,無知無覺,甚至還頗為顯耀興奮,送到地方之后,那一處的妖怪,似乎已有些餓了,一張口便將他吸成了一張人皮。
死的太快,麻衣青年什么感覺都沒有,等到再次睜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出現在了村子之外。
村子里的那些熟人看見他回來,雖然驚訝,卻也沒有深思,只是將滿了二十歲的麻衣青年,再一次放入了送食的隊伍之中。
同樣的一座宅院,同樣的一家妖怪,那妖怪卻也沒有在意麻衣青年似曾相識的面貌,只是為了討好一只女妖,特地把麻衣青年烹調了一番,細細調理成繪,這才入口。
那一次麻衣青年才真正明白了,被吃到底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因此而生恐懼。
當他再一次于村外不遠處醒來的時候,二十年人生中首次進行了長時間的思考,決定向那妖怪限定的范圍以外行進。
那些隔斷不同區域之間的叢林,有的可供通行,有的卻被妖族布滿了瘴氣,內裝還藏有一些并無智慧的怪蟲,毒蛇,也足以索魂奪命,麻衣青年死了不知幾次之后,才來到了他們所供奉的那只妖怪限定的區域以外。
然后,他再一次被發現送向妖蛾的居所。
他的心里已沒有恐懼,只剩下厭煩,還有看著苗三郎那些人的時候,一點懵懂的怒氣。
“嗯?他們兩個各有一點氣息糾纏,一同形成這種印記之后,反而沒有像元荷當年一樣,強行扭曲人的性格,只是引導嗎……”
方云漢追著那一點印記上的氣機繼續向前推進,卻發現這個印記與世間多處存在相互感應的隱秘聯系,或許是其他同樣得到印記的生物。
但這些印記之間,并無主從之別,在這個世界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