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了那么久的孩子,竟然說來就來了。
只是蕭琮不在身邊,她心里沒底,因此將這事瞞得死死的,對所有人都沒說,而落英呢,自沈筠忽然將平日所制之香和制香器具一并燒毀之后,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對簫玚匯報情況時,也知道酌情隱瞞了,見沈筠小心到連給蕭琮的書信中都不敢提及身孕之事,便也沒有將此事告知簫玚。
可她沒有想到,自己最終還是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沈筠之前并不是沒有懷疑過落英,然而她們相伴多年,說是主仆,其實情如姐妹,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于是一直自欺欺人地想,也未必是她吧,然而到了東宮被圍時,她也十分明白,不能再這么裝糊涂了,先前的一切可以不論,但若她一時口風不嚴將她有身孕的事透露給了簫玚,后果不堪設想,再加上她確實需要一個契機,將趙悅送出東宮,贏得趙家人的鼎力支持,換蕭琮一個絕處逢生的籌碼,因此不得不對落英動了手,可這樣一來,連她自己也詫異,原來自己被逼急了,也可以狠辣到這個地步。
在東宮謀反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時,李靜宜當機立斷,將蕭琮的子女分送至宮外,骨肉分離的凄慘景象,讓沈筠如見當年的自己。
當聽到蕭琮留下的那些親衛(wèi)誓死守住宮門的喊殺聲時,她不是沒有悲憤,看到簫玚拖著淌血的長刀走向東宮諸婦時,她不是沒有恐懼,但還是毅然決然地迎了上去。
橫豎是躲不過的,她也只能為他盡力而為。
李靜宜知道沈筠不是凡品,卻沒想到她的心志可以堅定到那個地步,她可以在簫玚的屠刀下鎮(zhèn)定地游說他,可以在受盡凌辱之后,勸幾近崩潰的劉氏“活著才有機會”,還可以在眾人都絕望的時候,想到以琴聲向東宮傳遞訊息。
當她聽到趕來解救她們的親衛(wèi)陳述護城河畔發(fā)生的一切時,根本無法形容自己的心境。
所以她沉默了許久,摒退了親衛(wèi),對殿中諸婦下了嚴令,不準她們向東宮提及沈筠受辱之事,那時她只是想,斯人已矣,就讓她在他心中永遠都是美好的樣子吧。
然而蕭琮攻下皇城,生擒了簫玚之后,并沒有像對何皇后那樣馬上結(jié)果了他,而是留著他的性命慢慢地折磨他,可笑的是,天下人還以為,這是他的仁厚,還稱頌他是這種情況下都不對自己的手足痛下殺手的圣人。
死多容易啊,哪能讓他就這么痛痛快快的死了,不要以為他不知道,自己母親的死,阿嫚的死,兒子的死,只怕都跟他們母子脫不了干系,他以前是沒有證據(jù),也是為了顧大局才隱忍不發(fā),可時至今日,已是忍無可忍。
更何況,他逼得卿卿當著自己的面跳進了護城河。
那個畫面,已經(jīng)成了他的夢魘,夢中阿嫚在鏡前梳妝,回頭見到他,就拉著他的手道:“君與卿卿,皆是天上星辰,墜落凡塵,只為了卻一場情劫,若想得長久,便不要離她左右,切記切記。妾此番泄露天機,此去便入拔舌地獄,再無相見之日,望君珍重。”言畢跌入懸崖,消失不見。忽而又見卿卿渾身縞素立在一座橋邊,喚她,她轉(zhuǎn)頭,卻道:“我在橋邊等你,多久都等。”他伸手想拉她,她卻如一瓣離枝的白杏花,從橋上翩然墜落。
他哭喊著“卿卿,卿卿”,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翻身下床,妝奩前,也空無一人,內(nèi)殿、外殿,廊下、院中,熏籠邊,書案前,茶桌畔,也都空無一人。
卿卿,卿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要到哪里,才能再找到你?
當他在登基大典上,一步一步走向祭臺時,心里想的竟然是,卿卿,你回來,我們一起去看遍這萬里河山,好不好?
第二日,就是立后封妃的大典,他和靜宜并肩坐在高臺之上,看著下面手捧辰妃衣冠,代行禮儀的昭儀劉氏,就更加恍惚了,心道如果讓卿卿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