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飯時,母親說“外面這么厚的雪,不好騎車,今天坐船去,河?xùn)|頭上岸就是馬路,近很多。”這時,小篾匠,推門進(jìn)屋,兩只手,通紅通紅的,手指像煮熟了的大蝦一樣。母親從鍋里端出一碗酒,他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了。
“吃好了沒?”他看著我問道。
“嗯。”
“走!”
我背起書包,跟著一瘸一拐的他來到河邊,上了小船,蹲了下來。
“慢點啊!”母親叮囑著。
“回吧!外面冷!”他沖著母親揮了揮手。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河中央的冰,碎成一塊一塊的了,飄浮在水面上,向前方望去,足有2千米遠(yuǎn),形成了一條小小的航道。小船開始緩慢前行,船體擠著冰塊,吱吱作響。我回看船尾撐船的小篾匠,從嘴里、鼻孔里噴出來的團(tuán)團(tuán)熱氣凝成了一層層霜花兒,凍在胡子上,那張臉像熟透了柿子,通紅通紅。只見他,雙手握著竹篙,卯足了力氣,向后一撐,小船兒向前挪兩米,然后拔起,竹篙上的水也順著他的手腕流進(jìn)了衣袖,他卻渾然不覺。徒然間,我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東西在心間流淌起來。是他,一點一點把厚厚的冰層敲破,一點一點撐著小船擠開冰塊……就這樣,撐開、拔起,撐開,小船在吱吱不停的響聲中到達(dá)了河盡頭。
上岸后,我轉(zhuǎn)過身,鼓足勇氣對他說,“衣服濕了,快回家換吧!”
“啊!”那一瞬間,他愣了一下,隨后喜笑顏開,拍了拍硬邦邦衣袖,“沒事,呵呵,你去吧!”。我抱以微笑,轉(zhuǎn)身沖向了學(xué)校。幾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認(rèn)真的跟他對話第一次,認(rèn)真的看他的笑第一次,體味到一種讓我溫暖的東西。
隨后的日子里,我從母親那里得到更多關(guān)于他的信息,如他有一手編織的好手藝,少言寡語,實在,愛喝點米酒等等。漸漸的,我們之間有了點溝通,有的時候,作業(yè)做完了,我也會跟他一起編編籃子。漸漸地發(fā)現(xiàn),他原來并沒有那么討厭,每次我編籃子都編不好,他總是默默地拆開重新編,以至于我后來不再動手編。漸漸地發(fā)現(xiàn),他很聰明。他是周圍幾個村子編黃蟮籠編得最好的篾匠。漸漸地發(fā)現(xiàn),他對我母親很好,每次集市回來,買兩個包子,一個給我,一個鐵定留給母親。
時光飛逝,我初三那年,體育課上一次意外,腳踝環(huán)節(jié)骨裂,醫(yī)生建議靜養(yǎng)。為了我不落下功課,每天就由他騎車三輪車接送。晚上9點下了晚自習(xí),就由同學(xué)攙扶著我到校門口,他在離校門不遠(yuǎn)的地方,亮著一支發(fā)著橘黃色的燈光的手電筒,等到校門口同學(xué)們陸續(xù)被接走后,他才來把我扶上車。一天、兩天、一星期、兩星期……慢慢的習(xí)慣了校門不遠(yuǎn)處那橘黃的燈光。可是有一天,我站在校門口,同學(xué)們走光了,還沒有看到那盞燈,心里很不安,不停的向遠(yuǎn)處眺望著。這時,那束橘黃的燈光,閃爍著由遠(yuǎn)及近,是他,是他,一瘸一拐的奔過來。
“等了吧?車子壞了!”他滿頭大汗,一臉歉意的說到。
“那怎么回家?”我不禁有點犯愁。
“我背你!”他看我有點遲疑,急忙彎下了腰,“來,上來!行的!”
就這樣,他一瘸一捌的背著我,往回走。良久兩人無語,我先打破了沉默,“嗯,你為什么,每次都等到同學(xué)們走完了,才來接我?”
“嗨!我這腿,同學(xué)們會笑話的!”
我沒再說話,趴在他背上,不一會兒就感覺到他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于是我說道“放我下來,歇會兒,再走吧!”
“沒事!再走一會兒!”
“爸,你放我下來,歇會兒!”
“啊!你叫我‘爸’了!”他突然大聲地喊道,“哈哈,兒子,我們快到家了,不歇了!”
陡然間,他似乎腳下生風(fēng),走得更快了,沒到家門前,就沖著家門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