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路,沿著山體蜿蜒,隱沒在亂樹叢中。
張一成在這條路上奔跑。他很清楚,他要追捕的人就在山頂。這個獵物,他追了很長時間。只要到了那里,張一成就能逮到他。他必須做個了斷。但是,很快,他就上氣不接下氣,只好停下來,扶著路邊的一棵樹,大口喘著氣。
一群狗包圍了他。這些不知道什么時候圍上來的畜生,鼻子向上聳動,露出上牙床。他們伏底身子,怒氣在喉嚨里低低地滾動。張一成后退一步,站定身子,瞪著眼睛,和他們對峙著。他知道,他不能跑。如果他轉身,他們會立即撲上來撕碎他。
谷蘭詩沿著小路走了下來,她似乎沒有看見他們。張一成張大嘴,想提醒一下她。聲音從他心里涌出,穿過喉嚨,噴出嘴巴,卻沒有一絲兒動靜。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他沖到狗群里,抓住一只狗的嘴巴,一手握上頜,一手握下頜,聚起全身的力氣,用力一撕。這狗嘴就被撕成兩半了。鮮血在空中飛舞,就如突然而至的大雨,四散奔灑。張一成瘋了一樣,在狗群中縱橫沖突,所到之處,狗血亂飛。他的手上,臉上,身上,都沾滿了紅色的狗血。
谷蘭詩從他們中間穿過,精致的漢服,婀娜的身姿。她雙眼熱情,兩頰羞紅。山下,似乎有她期待的人。對張一成,對張一成身旁堆滿的惡狗尸體,沒有一絲兒駐足。
張一成大聲喊叫。谷蘭詩終于有了反應,她回過頭來,沖張一成綻放出笑容。張一成心底潮濕,淚水在眼睛里打轉。他正要沖過去。谷蘭詩的臉卻突然著了火。一片一片的皮膚,蜷曲著,變成一片一片灰燼,從她臉上掉下來。那張臉沒了皮膚,卻依然笑著,向張一成逼過來。
張一成大叫一聲,坐了起來。
窗外,冷冷的月亮,如一把收割的鐮刀,掛在對面的樓上。
張一成感覺渾身的力氣已經離他而去了。他用手搓著額頭,喘了幾口氣。這惡狗的夢一直伴隨著他。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夢里的人變成了谷蘭詩。
他定下神,長長地吐了口氣,摸起桌子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水。他瞅著天上的月亮,直到它沉入對面的樓后。
張一成倒下身,又沉沉睡去。
“咣咣咣……”響亮的鑿門聲。
張一成翻了個身,用力把眼睜開。陽光灑在床上,明晃晃的,那么不真實。
唉!張一成嘆了口氣。今天這是怎么啦?往常早上5點他就起床了,出去溜達一圈,買點早飯,坐下來看書。
規律的生活一旦打破,平靜就被煩躁取代。
晚上又夢到惡狗了。詳細情節記不住。火苗舐舔谷蘭詩的面孔,一片一片皮膚蜷曲,碎裂,掉落。這個情節卻清晰得要命。
那個夢,最后就剩下一張沒有皮膚的臉,在他眼前搖晃。
“咣咣咣……”是真的有敲門聲。
“張教授,張教授,在家嗎?,在家嗎?”一個著急的男聲。
張一成晃晃腦袋,用力驅趕了眼前谷蘭詩的面孔。他走出臥室,把門打開。
保安大劉的拳頭差點砸到張一成臉上。他收回拳頭,有些尷尬地笑了,“張教授,你在家啊。我這敲半天了,你咋不吱聲呢?”
張一成伸手招呼大劉進屋,“你這大早上的,叫魂啊。”
大劉擺擺手,指指手上的表,“大早上?這都10點多了。”
張一成來學院之前,大劉就在這兒看大門。論起來,他們還算半個老鄉。一個市的,但不一個縣。進出門時,張一成會跟大劉聊一會兒。在學院,張一成沒有什么朋友。他也不想有什么朋友。
“怎么啦?有事啊?”張一成又招呼大劉進屋,“進來聊會兒?”
“不了不了。你快到門口接一下你妹妹吧。人家都在門口等了二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