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鶴翎小楷筆被傳來傳去,好不容易才叫落北安瞅準時機捉在了手里,他將泯泯往案前輕輕推了推,將那支筆交付在她的手里,待那細白小手握住了,然后囑咐道,“師妹先簽吧。”
泯泯伏在那一條巨石磨成的長案前端端正正地把秋泯泯幾個字寫了上去。
“好了。”她寫完,將筆遞給落北安,落北安沒接,只道,“師弟去吧?!?
柳冥霏點頭,上前接了筆。
一瞬間,仿佛有一塊寒冰從她的指尖劃過似的,她幾乎是顫抖著放開了那支筆。那股寒意,不是體溫寒冷,而是從體內傳來的一縷魔氣。
“我順便幫你簽過了?!绷瓕⒐P交給別人,對落北安點了一下頭。
這項無聊也沒什么必要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落北安縱然是那么不敏感的一個直男,也發現了一些不對,泯泯自從簽到完以后就沒說過話,呆呆的跟著走,他性子直,有什么問題就直接問了。
“師妹怎么神不守舍的?”
柳冥霏投來一個探究的眼神,正好和抬頭的泯泯四目相對,她連忙避開他的眼睛。
表現得太明顯了,她知道,但是柳冥霏身上的疑點太多了,讓她不得不起疑,并且在知道這一切之后,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該和師父師兄他們說嗎?
如果說了,他們會信嗎?
落北安:“?”
柳冥霏:“……”
過了一會子,泯泯才輕聲道,“剛剛人太多了,有點不適應……”
落北安不愧他的直男之名,摸了摸后腦笑得一臉憨憨,“人多嘛,也難免的,下一次我幫你簽好了,師妹就不用受罪。”
泯泯跟在兩個人的身后,注視著二人的背影,暗自嘆了一口氣。
有花在角落里兀自被風吹開了,在等一個有緣人來看。冰雪消融過后,暖融融的春風總是讓人忘記了和某些東西的永別,楊柳抽出枝條,依依起舞,唯有偶爾料峭的春寒讓人回憶起,原來那冰封的記憶……還沒有完全過去。
山腰處的一個小院子里,泯泯回過身將籬笆的竹門用最輕的方式關上了,有牽牛花的嫩芽長出蜷曲的狀觸角,幼兒似的握住竹籬笆的一角。
回過頭,林寒水正急急忙忙將后院栽在盆子里那些靠炭火才熬過冬天的名貴靈株通通搬了出來,一棵一棵重新種回屬于它們的泥土里。
唯有大地適合生根發芽。
旁的小容器,不論是多么精巧華麗,終究都不是長久的容身之所。
泯泯看了一會兒,走進內室,張荀靠在藤椅上,手里握著一只鵝毛扇斜靠著睡著了,桌上還丟著翻開一半的書本。
根據上積累的灰塵來看,估計這本書一個假期都沒有被動過了。
泯泯覺得有點好笑,用帕子將自己的書桌從里到外擦拭了一遍,才端端正正坐好,從窗子里看林寒水替張荀忙活著伺候那些靈株。
“林師兄,這么早?”游倦之一見院子里蹲著,連衣擺上都沾著黑泥的林寒水就想笑,事實上他也這么做了。畢竟那么一個平時里都高高在上,課業第一的大師兄,張荀的得意門生,在干這種事情,怎么都讓人感覺有一點反差感。
“這活兒哪能這么干?”游倦之嘖嘖搖頭,穿著道袍跪在泥地里……太不注重形象了。
林寒水聞聲動都沒動,等把手里那棵蘭草的土蓋好了,用手輕輕壓了一下,這才慢條斯理直起腰,“要不你來?!?
“別別別,我可做不來這種事,一會兒咱們老頭子看見我把他的靈株伺候死了,那我也沒有多少好日子可以過了?!庇尉胫B連擺手,掀起門簾鉆進內室,看見乖巧坐著的秋泯泯,面上掛著柔和的笑,“師妹好?!?
泯泯用手在嘴邊比了一下,覷了一眼睡在藤椅里,乍一看像是藤椅里放了一床灰色的破棉被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