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夕,皇宮敲響了喪鐘。皇上駕崩,殯前一紙詔書,立七皇子為帝。
全城縞素,舉國哀悼,宮女與新秀入宮皆延至元宵節前。
世子從江湖上尋來了斷脂散,每日若在灑了斷脂散的水中泡三個時辰,泡上二十日,舊皮便會褪去,新生的肌膚如皓雪凝脂,吹彈可破。
云知渾身布滿刀傷、劍痕,腿部還有烈火灼傷的痕跡,只有這斷脂散能褪去疤痕。
她以靜院有事務為由,每日請上三個時辰的假,跑去靜院泡澡。
可浸泡的前幾日猶如身被火燒,似生生被剝層皮。
云知雙手死命抓著浴桶咬牙熬著,汗如雨淌。不盡是為完成任務,也因生為女子而固有的愛美之心。
而后幾日不再有火燒的痛感,渾身似被蟲咬,奇癢無比還不可去撓。
云知快把浴桶都抓破了,無力嘶吼了幾聲。
此時身邊若有個人,能陪自己說會兒話,分散下意念,該多好……
神色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少年,靜立如松,唇紅齒白,他沖自己淺淺一笑,便皎皎如月,勝過萬千。
多年她格外勤苦,也因天賦非常,在眾殺手中脫穎而出。
她偷過別國城防圖,塞外取過敵軍首級,將軍皆把功勞歸于端親王,而自己只是圖歸來時世子能對她說一句,“你做的很好。”
云知漸漸回神,腿上的灼傷疤痕已全然褪去,她又憶起三年前一日夜里去燒一處宮外別院,而后火光燭天照亮了皇城。
她在漫天大火中瞧見一個已被炭火薰得灰頭土臉的少年,嗆了聲被困在其中,她沖入火海一把拽起這少年。眼見著被火吞噬的橫梁砸下,她用腿擋了橫梁,用內力彈開。
她將少年帶到了較遠的安全處便放下,那少年仍想沖進火海中,被云知費勁拽住。
他掙扎了會兒,終鎮定下來,雙膝砸地,往火海的方向狠狠一跪。
無數的家丁侍從提水救火,有人嘶喊,有人跌倒。
而他跪在那兒,雙手成拳抖得厲害,他的眼里血絲縱橫。
定是很重要的人在那火里……
次日傳的沸沸揚揚,她才知在大火中被燒死的是七皇子生母。
云知打了個寒顫,鼻頭有些發酸。
從最初的于心不忍到后來的看似麻木不仁,師傅總告訴自己適者生存,可當被傷害的人活生生在眼前,他這般的痛苦和憤恨,宛若刀子刺在了她心上。
——像我這樣雙手沾滿鮮血,惡貫滿盈之人,死后定是下地獄的。
云知緩緩閉上眼,抓著浴桶的手也放松了些。
或許人都這樣,心里痛了,皮肉上的苦便能容易承受。
熬到二十日滿,云知輕輕撫著自己煥然一新的肌膚,當真冰肌通透。
她套上青色素衣,正束發,聽見外頭風沙婆娑,一白衣女子踏竹而來,落于屋前。
云知大喜,忙上前喚她,“云芙姐!”
只見云芙定定看著她,眉眼驟緊,瞳孔有些渙散,她手扶上門檐,吐了一大口鮮血。
云知一驚,點了郄門穴助她護住心脈,將她扶入屋內歇在石蹋上,靠在自己懷中。
云芙氣息極其紊亂,臉色蒼白,她身上并無傷口,想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五臟六腑已大損,方才輕功而來幾乎耗盡了身元。
云芙在靜院姐妹們中最長,對其他姐妹都格外照顧,如今成了這模樣,云知心中焦急紅了眼,卻不敢落下淚來,“云芙姐,是誰把你打成這樣,我去殺了他!”
云芙輕搖頭,溢著血漬的嘴角卻擠出了笑意,手顫抖著撫上云知的散發,聲色艱難,“咱們這樣的,生死不是常事嗎?知兒,別哭,你能不能答應我……”
云知仍是沒憋住淚,用袖子使勁擦了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