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十月丁亥,酉初。
長安,萬年縣,十六王宅,潁王府。
潁王的話一說出口,眾皆嘩然。
所有人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還互相確認似的看了其他人一眼。
“殿下,萬萬不可啊!”宋皋跪地叩首,哭腔央求“這、這是引狼入室!今日漳王已然獲罪,安王府同樣圍滿亂黨,眼下吉兇未卜,殿下可要三思吶!”
府門又被從外沖撞了一次,梁唐臣說得沒錯,王府大門固若金湯,僅憑人力是不可能被撞開的,因而敵人距離發現這一點也不遠了……
王氏稍稍細想也能明白李瀍為何這樣做出抉擇,敵人人多勢眾,盡皆精銳,連十六宅衛兵都已死盡,僅憑府中的這二十余人,硬拼只能拖一拖,最后還是免不了全軍覆沒的結局。
潁王接上話茬“而且我們弩箭儲備不足,就算箭無虛發,早晚也會抵擋不住。”
在場眾人一時犯了難,梁唐臣想不明白王爺的心思“那難道開門迎敵就能抵擋得住嗎?”
王氏注視著李瀍的神情,敏銳地覺出自己丈夫眼神中泛起的堅定。
“大王心里,已有計策了?”
李瀍嘴角噙著一抹清冷笑意,一字一頓“誰說……我們要試圖抵擋了?”
與此同時,大明宮,文思院。
在周墀和馬元贄的催促下,天子步輦行動迅速,一刻工夫便已能望見前面回廊右側的文思院殿脊。
這一路上每遇到執勤各處入口的金吾衛,周墀便將其招呼過來隨行護駕。如此一來二去,原本不過十數人的隨駕人員終于增到了五十多人,雖然人數依然很少,但聊勝于無。
城中交替響起象征酉初的鐘鼓聲,周墀兩下一對比,心里更加篤定,方才的那通戛然而止的鼓聲他第一次聽到是在寶歷二年。
一模一樣的節奏。
周墀當時只是打雜的起居郎,那一日發生了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宮中染坊工人作亂,賊人率眾攻入宮城,竟逼得敬宗皇帝逃出宮殿,彼時馬存亮為左神策軍中尉,反應迅速,及時救駕,親自背起敬宗皇帝移駕左軍內院避禍,爾后領兵誅賊,由此禍亂悉平。
而金吾衛彼時的示警鼓聲,便與適才類同。
錯不了……
周墀緊跟在天子步輦后側,腦中回憶起那次事件的稱謂“張韶之亂……”
不過此次的變故又似乎與張韶之亂稍有不同,那一次禁軍中尉馬存亮親自護駕,而這一次一路上竟然連禁軍的影子都沒看到,更妄提中尉以及樞密使等人了。
周墀壓低些語聲,朝馬元贄急道“禁軍呢?為何偌大的大明宮,此刻一個神策兵的蹤影都不見了?”
馬元贄級別太低,對禁軍動向根本掌握不到,因此并答不出個所以然。
周墀心里愈發不安。
難道禁軍……暗中與賊人勾結?!
這個想法得有多瘋狂?
周墀望著天子的背影,兩道濃眉擰到一起,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身為臣子,天子的安危當在第一位,若真有人作亂,如何謹慎都不為過!可是宮中能與神策軍相抗衡的戰力,只有金吾衛了,但現在這一路上才收斂了這點人,根本濟不得什么事!
他連忙問向隨駕左右的金吾衛“金吾衛大將軍沈竓何在?宮城出事,為何無人護駕?”
回答他的是一名金吾衛的校尉“眼下還未宵禁,沈將軍此刻想是還在城中巡防……”
“可是宮城都鳴鼓示警了!”
“呃……”校尉看了周墀一眼,他對于這一個八品小官如此質問自己有些不爽,但天子在前,他也不敢多說什么“長安城那么大,方才那一通鼓才響了多久?在平康坊以南估計都聽不到……”
周墀覺得他們必須要采取行動了,不然如果賊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