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喊殺之聲漸漸弱了下去。隨之而來的,是傷兵和僥幸逃生的百姓們的哭嚎之聲。成規模的抵抗已經消失,雖然還有零零散散的官兵抵抗,但更多的,還是無法控制的搶劫。小小的柴桑城已成為人間地獄。薛志剛站在城頭,左右簇擁之下,俯視著這一切,此刻的他仿佛神一般,掌控著城中人的生死。
薛軍還好,曹軍和由亂民組成的雜兵們見人就搶,扒磚卸瓦,無所不用。一群群士兵們身上還留著滿身的血污,懷里卻揣著一包包的金銀財物。
在東北墻角處,一隊十余名官兵還在負隅頑抗。要不是薛敬之下令捉活的,只怕他們早就被射成了刺猬。
橫七豎八的尸體堆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層層疊疊的薛軍雖然都不敢貿然上前,但倚仗著人數的優勢,還是逐漸試探著向前推進。只見這十幾名官兵個個帶傷,雖然勉強站立,但久戰力竭,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其中被簇擁在當中的黃嵩更是因為用力過度,雙手已經無法舉起刀槍而微微發顫。為了不讓手下看出來,他把刀頭朝下插在地下當作拄棍,勉強支撐。
眼見得這群殘兵已經是強弩之末,薛軍士兵個個蠢蠢欲動,誰都想拿那十兩銀子。
此時,薛敬之卻按捺住了手下,緩緩走到黃嵩一眾面前,丟下手中的長刀,道“大局已定,再動刀兵不過是徒傷性命,不如降了吧。”
頂在最前面的官兵年紀不過十八九歲,黃嵩看他沒有經驗,特地讓他留在最后。此刻眾人都已帶傷,他反而成了最前面的那個人。
那名小兵咽了咽口水,又回頭看看黃嵩,只見他背靠城墻,雙手拄刀,面無表情。自己也只好繼續不動。
“事到如今,你還在堅持什么呢?”見對方絲毫沒有投降的意思,薛敬之更是好奇的問道。
“呸!逆賊!我黃氏一族滿門忠義,絕不做賊!要殺便殺,羅嗦什么!”黃嵩正色道。
“賊?什么是賊?誰是賊?”薛敬之冷笑道。
“竊鉤者誅,竊國者候。竊國為一己之私的算不算賊?役天下之人如同私奴的算不算賊?”這些話從薛敬之的嘴里輕描淡寫地說出,就仿佛天經地義一樣。可對面的官兵們聽了卻是個個目瞪口呆。
“如今的天下,邊境烽火不斷,中原蝗災四起。苛捐雜稅還大都進了太師江迢的私囊。你也是江東人士。揚州、江州的好田土有多少是江氏名下,想必你也知道。”薛敬之冷笑道,“可就算這樣,只要一聲令下,百姓們還要被鎖拿進京去替皇帝去修上林苑。成千上萬的民夫死在工地上而不是死在抗擊匈人入侵。”
“以天下之利盡歸于己,以天下之害盡歸于人。以我之大私為天下之大公,視天下為莫大之產業,則天下永無寧日!”說到這里,薛敬之也逐漸激動起來,他振臂高呼道“天下之人怨惡天子,視之如仇寇,名之為獨夫,其實為民賊。古之桀紂,亦不過此!今受朝廷盤剝是死,舉兵反之也是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黃門侯!”薛敬之又上前一步,正色凜然道“你滿口忠義,難道忠的就是這等獨夫民賊嗎?你想以死殉國,難道就是與天下為敵而死嗎?”
一番話被薛敬之說的正義凜然,黃嵩手下的官兵們紛紛低下了頭,握著兵器的雙手也不那么堅定了。黃嵩也不駁斥,只是默然不語。
見事已成了八九分,薛敬之又放緩了口氣,道“諸位上不負當差的那份皇糧,下不負本地的百姓,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如此忠義之士,我薛某定當相交,如有愿降者,我必定重用!”
那數十名官兵被薛敬之的氣勢所懾服,紛紛扔下手中的刀槍,默默地走到了薛軍陣中。轉眼間,墻角就只剩下了黃嵩一人。
見事不可為,黃嵩仰面朝天,雙眼之中流下兩行熱淚,長嘆道“可惜何刺史信你之計,才有這滿城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