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三更,挽玉披著夜色下了山。
不知何時,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風兒吹起了漠漠輕寒。幸而挽玉披著厚重的披風,方能抵御涼意。
下了紫蘇山,離進城還有一段路程。挽玉舉著一柄丹朱色的油紙傘,行走在無邊夜色之中。
大約喝酒是不宜吹冷風的,她的酒卻是越醒越蒙了。酒勁兒正式上頭,走起路來都不穩當了,搖搖晃晃,暈暈乎乎。
她承襲著這般冷雨,也是想尋一處避雨之地。
直到望見前邊有一方破敗的院落,便生出那里歇息一番的念頭。
此方院落曾經是一處茶樓。雖空置許久,但從老舊的裝飾來看,它的前主人還是有品位的,皆是沉穩的淡雅色調。亦有曾經開茶樓余留的茶香浸潤,被雨水蒸發在空氣之中。
院中有一汪干涸的池塘,里面皆是敗花殘柳,如今被雨水恩澤,倒又幾分頹美之感。
挽玉踩起地上一朵朵細膩的小水花,穿過長廊,找了偏僻處一間空閑屋子來落腳。
屋里有一張還算干凈的草席,挽玉用靈力拂去塵土,用它來墊屁股。
她困意纏身,也顧不得太多,隨手布了一個隔絕一切的結界,便將頭深深的埋在兔絨毛領之中,背靠在梁柱之上沉沉睡去了。
夜色寂靜,只剩下細雨敲打屋檐的響聲。
大約四更天時,院落附近傳來一陣稀碎雜亂的腳步聲,隨著星星點點的火光靠近,發現原是一支商隊,駐足在了破舊茶樓的院落門口。
“在這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趕路吧。”
說話的,是商隊為首的一位少年。他的聲音清新酥骨,有種顆顆雨滴敲落青石瓦片的脆潤之感。
少年身披白袍,袍帽將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只露出精致的下巴與完美弧度的薄唇。茫然夜色下,更顯得他天生一副冷白膚色,涼薄之意。
商隊隨著少年,整整齊齊的進了院內。
少年手一揮,整座院落都被一層結界籠罩之住,雨滴落落,敲打在透明的結界之上,無聲無息。
“就在此歇息吧。”
其他人都聽作少年的命令。隨處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席地而坐。
少年環顧著這座院落,似是感受到一絲絲不平常。
這院落之中,似是還有一個結界。
少年帶領商隊一路過來,遇到的兇險數不勝數,此時,更不能放松警惕。他準備在這座院落的房屋挨個查看結界的來源。
少年體諒部下,不忍打擾他們休息,便孤身行動。
一間一間查看過去,發現并無異樣,直到最后一間。
這一間極為隱蔽,挨著一處荒涼的池塘。門是沒有的。只有半卷破舊的草簾。
少年掀開草簾,走進里去,一眼就撇到了結界之中正在熟睡的挽玉。
挽玉像只小小的兔子般蜷縮在角落,她臉色紅潤,羽睫下雙眸緊閉,雖是熟睡,卻依然眉頭緊皺,似是鎖滿了憂愁。
少年瞳孔微震,他僵在原地。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遠離故土,裝作商隊一路向南,只為尋她。
不曾想,她此時就這么不慌不忙的出現了。
少年揪起一塊胳膊上的肉,狠狠掐了一下。鉆心的疼,不是夢。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挽玉的面前,緩緩蹲下,將自己的袍帽摘下,露出一張堪稱完美的清俊容顏。
他許久都失神空洞的眸光在看到挽玉那一刻,統統化作綿綿相思,似是一灘死水活了過來,星星點點皆是歡喜。
“師父——”
他眼角流出一顆淚珠,似是星星隕落,綴在一旁。
挽玉身上酒氣濃郁,臉頰白里透著緋紅,似春末的櫻花,落在下雪的山頭。她睡得香甜,讓他不敢打擾。
溫瑄用白皙修長的手指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