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延綿,斷斷續(xù)續(xù)的又下了兩日。
雨水又一次沖刷了長安城,將那城西大宅院中的紅墻白瓦和雕梁畫柱洗刷得煥然一新,梅樹枝條上凝結(jié)著一顆顆水珠,迎著已然放晴的陽光照射,顯得晶瑩剔透。
園中的株株萱草都高昂的頭顱,似乎是在感謝上蒼的饋贈,又似是擔(dān)心自己享受不到陽光的沐浴。
他們一個個蒼勁清翠,完全沒看見一旁被腳碾出來的凹坑,以及那株已經(jīng)滿臉灰敗發(fā)黃的同伴。
這株沒人管的可憐萱草,呆呆地望著身旁的那間屋子,里面那天天都來探望自己的人,已經(jīng)有好幾日未曾見過了。
此時的宋潔正躺在閨閣中的牙床之上,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頂部的紗帳,脖子上那股淤青尚未消散下去,小核桃望去,在那白皙柔嫩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小姐?小姐?”
宋潔依然去以往一般對她的呼喚不做理會,但是小核桃知道,小姐和以前不同了。
遞過去的食物,不會次次不接,也不會次次都接,更像是大腦權(quán)衡腹中是否饑餓以后的決定。
小姐是在思考東西的。
家中那個叫做宋熹的族叔最近可殷勤了,時不時的便會跑過來噓寒問暖一番,這般明目張膽,就好像他那點小心思別人都瞧不出來似的。
可是小姐卻一點也不拒絕接受他的好意,送來的東西一概收下。
收禮收得痛快,竟然讓破費送禮的人心情激蕩,一時情不自禁居然去拉了小姐的手!
小姐自然是甩開了,但沒有表達出什么厭煩的情緒來。面色依然和以往一樣緋紅,卻沒有了以往時時垂首抿嘴的羞澀模樣。
這哪里還像是原先的小姐了,簡直換了一個人。
“小姐,核桃陪您出去走走吧!”
“也好!”
宋潔格外爽快,爽快的讓小核桃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而且,更讓小核桃吃驚的是,小姐居然徑直出了小院,往府門那行去!
“小姐!沒請示老爺我們出不去的!”
“小姐——”
宋潔對小核桃在身后的呼喊充耳不聞,步履并不快,但是每一步都很穩(wěn),身姿步態(tài)仍然有些搖曳,但是再無先前那股弱柳扶風(fēng)之感。
“小姐,今日老爺沒說您會出門……”
門房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躬著身子滿面堆笑,見小姐側(cè)過身子想從身邊繞過,便不動聲色的橫移了一步,再一次攔在了宋潔跟前。
“小姐,莫要小老兒為難?!?
“讓開!”
“小姐,小老兒若是私下放了您出去,這碗飯可就吃不成了,還請小姐體恤?!?
“讓開!”
門房沒再廢話,而是朝一旁經(jīng)過的仆從使了個眼色,那仆從心領(lǐng)神會,趕忙小跑著就去通傳了,緊接著小核桃就看到了令她瞠目結(jié)舌的一幕!
只見宋潔從她那淡黃色的裙擺下抻出一足,正踹在這門房小老兒的腰間,一腳就將他踹倒在地。
“呵——怎么什么人都要我來體恤?你怎么不體恤一下我?”
“小核桃!”
“啊??。 ?
“還不走?!”
“??!是,是,小姐!”
門房望著揚長而去的主仆二人,齜牙咧嘴的捂著腰站起,三兩步往內(nèi)院跑去。
而此時內(nèi)宅里,宋廉正在沖著他那腿腳已然不太靈便的老夫人,大發(fā)著雷霆。
“我們宋家詩書禮儀傳家!怎可有這等流言?馬上!把所有人都給我叫來!我倒要好好問問,是哪個天殺的嘴碎子,什么話都敢往外傳!宋家歷代傳下來的祖訓(xùn),知書守禮持身以正!他們便是這般守禮持身的?!”
宋廉連連怒喝出聲,不由得咳嗽起來,他那老夫人則是在一旁柱著拐,冷冷的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