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不行船,已經(jīng)是那些船夫艄公們的共識了。所以當(dāng)夜幕降臨時,除了少數(shù)人為了生計而行險,其余人都是老老實實落錨安歇的。
而現(xiàn)在本應(yīng)該黑漆漆,偶有船火點綴的灞河河面,卻是燈火通明。
齊嵩運來了一萬石的糧食,中間路途上有所損耗,但是剩余的數(shù)量依然龐大至極。
在藍田縣,齊嵩一時間并沒能找到那么多船只,只好沿著灞河,分批次的將糧食北上運進長安城中。
船桅上的小旗迎風(fēng)招展,船下的人忙忙碌碌。
“看著點!”
“快些快些!弟兄們,就辛苦這幾日!”
“你那邊注意點,莫要可疑的人接近!”
“喂!你是什么人!”
“捉住他!”
突然間,有一個人沖上了船,掏出懷中火絨,一邊跑一邊吹亮,就丟在了覆蓋糧食的油布之上,火登時就燒了起來。
“莫澆水!揭油布,揭油布!”
“其余船,戒備!戒備!”
“莫慌!想想之前的預(yù)演!”
“莫慌莫慌!該動的都動起來!”
甲板上噔噔的腳步聲,嘶吼聲,某些東西被碰撞倒地聲,追逃間的撕扯打斗聲,混作一團。
然而,船隊之中的這陣騷亂沒有持續(xù)太久的時間,其余臨岸船只,也都捉到了可疑的人,一同扭送了過來。
“卞兄弟,幸虧有你。”
齊嵩望著眼前一地的混亂,聞著那火焰熄滅后余燼的味道,心中后怕至極。糧食怕水,遮了油布,而油布怕火,這一把火下去……萬事皆休。
卞志偉沒說話,指揮著場間眾人處理事情,待恢復(fù)的秩序井然,心中也松了一口氣。
“還是少爺遞來的消息及時。”
從昨日上午開始上門售糧之后,陳家就開始處于了癲狂之態(tài),甚至不只是陳家,京城中多家糧商都在這運糧或者售糧的途徑中伺機作亂。
只有孫家,主動遞了消息過來,讓趙微小心戒備,并且將府庫中的存糧一同運至趙府,由他定奪去留。
京城中諸多糧行,其余的都在觀望。
朝廷出面抑價,都被陳家打得一敗涂地,一個小小的意氣書生,能有多大能耐?
終于,一連三天過去,原本用這獨特售糧方式經(jīng)營的趙家糧鋪,已經(jīng)徹底擺脫了原本的生澀之感,做起來愈發(fā)的得心應(yīng)手。
這期間,但凡家中做糧食生意的,都被單獨區(qū)分出來,沒有買到哪怕一斛的糧食。
而那從灞河之上開始,延綿十余里那條糧隊,也成了這幾日長安城的一道奇景。這道奇景,終于讓這些糧商觀望的心念動搖了……
頭幾日是最為忙碌的時刻,也是最容易讓人鋌而走險的時刻,趙微忙得腳不沾地,一道道指令那樣吩咐下去,終于是在每一處都規(guī)避掉了陳家那滿滿的惡意。
陳平的難纏令他出乎意料,若他在后世,勢必也是一個極為可怕的商業(yè)對手。自己之所以能勝,實在是三分實力三分眼界四分運氣。
自己,終于可以輕松一些日子了。
趙微將事情都分解下去,交給了樊輝、卞家兄弟、齊嵩、趙晴等等,自己則是貓到了時常與李蘇二老碰面的小茶鋪里,點了一壺茶,看著街上來來回回奔走忙碌的趙家人。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趙微忽然就體會到了這種獨特的意境。
這個時候,一個人緩緩的走到了他的跟前,坐了下來。趙微抬眼打量了一番,正是陳平。
“今日怎么會有空過來這里。”
趙微招呼了店家,給陳平也沏了一壺茶,幫他斟滿后,不再看他,繼續(xù)偏頭過去,欣賞那飛檐青瓦下,充滿生氣的忙忙碌碌。
陳平有些不適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