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府后,青云先生與蕭長晴和田寶坤一眾巡捕房的捕頭在前廳議事,江攜他們怎么等也不見人回來,倒是等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雪下了大半個時辰才慢慢變小,年輕的主母披著厚實的素色大氅闖入。她身上帶入了寒氣,發絲上落下了雪塊。美人著淡妝,冰雪間更見明艷的容顏,眼眸流轉,嫣然動人。
“見過陳夫人。”蘇嬤嬤守在門前,見了人連忙行禮。
蘇玲玲輕抿著唇,似笑非笑地望著她說道“我方才在祠堂誦經,這不就順道過來看看江姑娘,先生他們在前廳商議正事,恐怕還要許久,我怕孩子們覺得無聊,不如去我的院子,也好有個伴。”
江攜聞言,轉頭與蘇敏面面相覷。蘇敏見到蘇玲玲,有些激動地從座位上立刻坐了起來。蘇玲玲朝她們這邊看過來,見到蘇敏的那一瞬間露出了難得的驚訝,轉而又恢復了鎮靜。她不動聲色地向左邊邁了一步,正好擋住了后面人的視線,又微微偏頭對身后的女使說道“你去外面候著,我要與江姑娘說會兒話。”
“是。”
等女使退出后,蘇嬤嬤看著眼色,與江堯一道出了門,并將房門關好。
蘇玲玲睜大了雙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下子朝蘇敏撲了過來。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哭泣太大聲被屋外的人發現。
蘇玲玲蹲下來,一手緊緊抓住了蘇敏的雙臂,一手顫抖地摸上男孩的臉龐,那一刻的蘇玲玲卸去了城主府主母高貴的派頭,好像只是一個擔心弟弟的長姐。她說“阿宸,謝天謝地你沒事。你怎么樣了?不對,這還用問嗎?你一定過得不好,都瘦了。回門的那天我才聽說了姑姑的事,我有到處打聽過你的消息,但是被阿爹制止了。到處都找不到你,我一直很擔心你去”
蘇敏安慰道“姐姐,我沒事,青云先生他救了我,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要哭了。”
蘇玲玲心疼地看著男孩,說“是該好好謝謝江先生。你放心,今時不同往日,阿姐從蘇家出來來到城主府,姐姐可以保護你,不會再讓阿爹欺負你的了,以后你就跟阿姐一起生活在城主府,好不好?”
“阿姐”蘇敏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已經決定跟江先生去金陵了,阿娘說,只有這樣,我才能活。”
“金陵?為什么要去這么遠的地方?”蘇玲玲疑惑道,“以前是阿姐沒有能力保護你,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城主府和蘇家不一樣,你相信阿姐好不好,阿姐一定能照顧好你。”
“不是的,阿姐。”蘇敏鄭重地說道,“這也是我所希望的。”
蘇玲玲看著男孩堅決的眼神,心里的某一塊柔軟的部分被戳中,這段時間下來,她好像一直都在失去。幼年爹娘的關系不睦,阿娘的性子強,與父親爭執不下不肯服軟。兩人終是漸行漸遠,最終阿娘氣節而亡。她從小修習女工詩書,在父親的苛刻要求下不知挨了打罵,流了多少眼淚。婚姻嫁娶成了滿城的笑話,嫁給了一個年紀能做爹的人,成為了蘇氏攀權富貴籌碼。出嫁時親近的女使又都被換成了蘇啟年的眼線,姑姑不明不白地被逼而死,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兄漸行漸遠。加之以禮相待的新婚丈夫一夜暴斃,現在又輪到了這個至親的堂弟。
蘇敏眼神悲傷地望著蘇玲玲說道“阿姐在這里過得好嗎?我們一起去金陵吧,先生是好人,一定會幫阿姐的。”
蘇玲玲擦干了眼淚,神情異常平靜地說道“不用擔心阿姐,阿姐沒事。”
“如今夫君沒了,城主府日后還不都是阿姐說的算。”身影單薄的女孩從前生的一顆柔軟的心,可哪一刻起,她心中柔軟的部分開始不斷被消磨。或許是因為父親的狠毒和冷漠,或許是因為至親的離開,也或許是因為看似風光實則荒唐的婚嫁
蘇玲玲的眼里充盈著淚水,卻忍著沒有掉落。她眼角微紅,看著令人無比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