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詢話音落罷,那氣氛便一瞬間凝滯,仿佛是凍結了起來。
不需要贅余的描述,在那一刻,難以名狀的恐怖感便沒來由的攥住了戴叔曲的心臟,好似是變得無比漫長的時間中,他無法喘息、他無法言語、他無法動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自是稱“玄虛子”的俊美道人提著墨底金紋的卦幡,不急不緩的向自己身邊走來。
沈詢這不急倒也是真的不急,無數被他借[真武道箓]殘留的部分神異之性化生而出陰魔在此處暗藏著,別說只是戴叔曲這條主動入他漁網中來的小魚兒了,就算察覺到他故意顯示出來的異樣動靜的,是天師道哪門哪派出來的道人,他也有把握借著地利,悄然魔染了對方的機魂道果,教他半身煉化陰渣殘質的純粹功行,重新淪落至凡人境地,曉得什么叫做七情六欲壞清凈,五蘊八苦蝕道心!
——只是……這邪魔外道的手段,是不是和我這心慕正道的畫風有點不符?
心中這般默默暗想著,俊美道人臉上笑吟吟的神色卻是不變,走到這娃娃臉的年輕道人跟前,輕飄飄的按了按對方的肩膀,便令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躬起了身子,頭顱低垂,眼睛變得漸漸無神。
“立場相對,這著實是非你死我活不可,什么沒底線的手段使不得?休說只是賺了什么有心算無心的便宜了,就算我在此直接把你殺了,你又能如何?到地府里面也討不到一個公道!”沈詢低聲喃喃,雖似是在為自己找理由開脫,可本身話糙理卻不糙,要是換成他腦袋里面妙見那個瘋女人的話,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考慮,現在可就是從重寫人格到身種魔種這一條龍的洗腦服務了。
聽到這話,戴叔曲也是一時無言,就在他準備拼個一把最后試圖給本體傳遞信息的時候,可忽然間,沈詢卻是話音一轉,說出的話讓他驟然間一愣,意外的失去了機會。
“當然了,貧道玄虛子乃為正道棟梁,做事自不可能像你們這般真武的孽道人毛毛糙糙,講究的嘛,就是一個有借有還……”他微微一笑,伸出膚如白玉般的纖細手掌,按在了戴叔曲的頭上,一邊說道“道友你這頭顱中的記憶,我也只是暫時用一下而已,待得將你這層身份用完,玄虛子定不將留下首尾以待收拾。”
他話聲落罷,只說著“你再不表態的話我就默認了啊”,未等對方那一句“你這無恥老賊”真正出口,沈詢便自顧自的侵入到了戴叔曲這具化身緩存記憶庫中,輕車熟路的開始分離關鍵信息,迅速將他本體看守的洞觀樓的布置了然于心。
“不過……咦?”
就在這時,道人卻是意外的發出了聲音,伸手將戴叔曲腰間的長劍取了下來,目光一下子停留在劍柄尾部作為裝飾的那個金屬鐵片上。
“真武道箓的仿制品?”作為可能最了解[真武道箓]那鬼東西的人,沈詢他雖是用的疑問句,可從語氣來看,卻是無比的篤定。
“左哭江的身上的也有,這個戴叔曲的身上也有,從他們這甚至都是相對邊緣的身份來看……莫不成,是真武制藥真的按照我以前無意間說的那些玩意兒搗鼓出了量產化這玩意的技術?”
和符箓道傳出的這些理論沾邊的玩意,多少都帶著點“祖宗法度不可違”的味道在,憑借對作為源頭的[真武道箓]的了解,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張量產型符箓大體的設計思路,從某種程度上,正是延續著自己曾經出于某些因素考慮,被丟棄掉的一部分思路。
戴叔曲讓化身帶上這符箓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卻不曾想,這一帶,卻是恰恰正好遇到了最不該遇到的人,若非是沈詢的行動是雷厲風行,連給他使用的機會都沒有,等到他萬不得已之下,真的用了出來,卻發現直接遇到祖宗正主失效了,班門弄斧,那種心情的起伏,才叫做是一個大起大落、叫做是一個驚險刺激呢!
想到這里,沈詢又是不由得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