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米說“你知道嗎?我曾經不會感到疼痛,我得了痢疾,拉肚子拉到血管都找不到,輸液時護士在我手背上一通亂扎我都不覺得疼,那時候我很小,根本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問題,長大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問題太大了。”
我調侃道“沒有痛覺多好,打針不覺得疼。”
謝小米跳著叫“好什么好?自己病了都不知道!忽視身體的感覺本身就是病,就是在逃避面對問題。看起來不怕疼是勇敢堅強的表現,其實是軟弱到不敢看到自己的感覺,不敢面對自己。”
“還有這種事?你可以控制自己不感到痛苦難道不是件好事嗎?”我問。
“好個屁啊,這是靈與肉的分離,站著說話不腰疼,讓你一只腳失去知覺你都站不穩,一個孩子失去了痛覺有多可怕你要是想不到我只能說你的智商是負數。”謝小米翻著白眼吐槽我。
我當然知道失去感官的痛苦,謝小米的童年經歷我大部分都知道,她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她的出生在父母看來可有可無,以至于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她對童年的記憶支離破碎,那些碎片也多半是孤獨和痛苦的,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會失去某些感知我并不感到奇怪。
謝小米出生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那時的孩子如果問父母“我是從哪里來的呀?”很多父母都會半開玩笑地說“你是從垃圾堆撿回來的。”
謝小米說“對此我曾經深信不疑,為什么呢?因為我爸媽從來沒對我哥這樣說,我哥也說我是撿回來的,他才是爸媽親生的。”
我見過謝小米寫的關于她童年的故事,那是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她說唯有將這些變成文字才能幫助她走出童年的陰影,于是她花了一年的時間寫滿了這個筆記本。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可能經常遇到和我一樣的問題,父母會告訴我們“你是從垃圾堆撿回來的。”對此我曾一度深信不疑,哥哥卻沒有遇到這樣的問題。
拿著我和哥哥周歲的照片不斷對比,我無法找到我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周歲的照片上,我是個表情有點鬼精的寶寶,眼睛瞟著右前方,眼睛好像在嘲笑那個正在逗我笑的人。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那個逗弄我的人是誰,但終我一生也沒有知道這個我渴望知道的答案。倒不是有人對我刻意隱瞞,只是我一直沒有勇氣問出這個問題。父親說我出生時相貌十分丑陋,圓溜溜的眼睛后面拖著長長的眼尾,每當他描述看到我第一眼的時候我都情不自禁想到那雙眼睛好似一對蝌蚪,父親說“你出生時長得太難看,我當時就想啊~女孩子長成這樣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與我不同的是哥哥周歲的照片有看起來比我更像一個嬰兒的表情,他繼承了母親的大眼睛,他是個軟萌美麗的嬰兒,懵懂到讓所有人憐惜。母親說所有人都喜歡抱哥哥,甚至隔壁賣冰棍的鄰居每天都期待把他抱出去。
我就不同了,丑陋加上不間斷的哭鬧讓我十分不討喜,大部分時間我都被放在搖籃里,我的睡眠時間很少,似乎有無窮盡的精力用來哭喊和尖叫。每當我從睡夢中醒來,就是大人的噩夢開始之時,母親讓哥哥將奶瓶塞進我的嘴里,可是很快我就會吐掉奶嘴繼續尖叫哭泣,這時母親又會對兩歲的哥哥下達另一條指令“搖一搖搖窩!”然后我繼續讓他們失望,繼續進行毫無意義的大哭和尖叫。
我是個吵鬧得讓鄰居都厭煩不已的孩子,父親給我起了一串綽號“臟、吵、無用、一張嘴!”他總能用流利的語調說出這串綽號,然后笑瞇瞇看哥哥用同樣的節奏對我大喊大叫這一句。
每每這樣的時候我就胡亂尖叫著用身體去撞擊他們,我在激烈的撞擊中頭暈眼花卻痛快無比,他們合力制服我弱小的蠻力,欣賞我的尖叫,我們不斷重復這個奇怪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