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個秋季我們要賣多少件衣服?”
我心想,銷售這邊剛剛啟動,客戶對我們的認可度怎樣我還不清楚,這個問題不好說啊!但看著他如孩童般殷切的目光看著我,我還是一咬牙一跺腳,報出一個數字“至少四萬件是有的。”
他問“你告訴我你能保證車間里幾天的活?”
我心想,你連銷售數據都不讓我看,我怎么報數字給你?再說了,下單就像要割你的肉一樣難,這數字我拿不出來啊!我只得拿出一桿子衣服說“審款吧,審了款統計一下就知道可以保證車間幾天的活了。”
穿了又穿,試了又試,折騰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決定下單三個款式,我們敬愛的老于又提問了“這個顏色你確定好賣?”
好不好賣到市場上驗證了才知道啊,干嘛一定要我確定?但我知道,這樣說他的焦慮癥會進一步爆發。
我用誠懇的語氣告訴老于“這個顏色是廠家的信息,他們反應這個顏色今年很流行,在很多區域已經有了實銷和追單。”我說完看著他,他依然一臉猶疑。
老于又把已經決定下單的款式拿出來問“這個款式你為什么覺得至少是個平銷款?”
我心說“天地良心,要不是看你這么難決定,我才懶得告訴你這個款至少平銷,這都是為了給你加油鼓勁啊!”但我不能這么說,只能老實告訴老于“我的職業生涯里,投產的沒有滯銷款,至少都是平銷款。”
這下老于滿意了,我也明白了,原來他需要的是奇跡,是穩穩地幸福。
其實老于所有的問題最終指向只有一個,你能不能給我確定的幸福?我的腦袋里出現一個畫面,我化身仙女從天上扔下一堆金元寶給老于,老于躺在一堆金元寶里高傲地點頭表示滿意。
對此,我并不感到意外,哪個老板不想躺著玩著就把錢賺了呢?我能做的就是努力,幫他實現這個愿望吧。
然而問題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簡單,漸漸地,老于提出的問題在發生變化,他已經不能滿足于簡單的一問一答。他的精神需求在進化,每次我回答了他的問題后,他都開始試圖奚落一句。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因為焦慮,后來我們的產品一再追單,形勢一片大好,但這并沒有讓他對我的奚落和批評減少,我發現他好像覺得損傷一下我的銳氣很有趣。
我懶得搭理他無聊的惡趣味,一門心思鉆在創作里。其實這個時候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又走回了原來的老路——無底線遷就老板的情緒。這不是我的初衷,但是能力決定了我可以在很大范圍幫他兜底,從而讓他覺得還有索取的空間。他開始利用我性格中要強的弱點,用否定我的方式,讓我更加賣力達到他想要的目的。這一點上,老于比我以往遇到的老板更狠,他簡直是個找茬高手。
車間已經開始無法負荷追單的需要,外面有幾個加工廠在幫我們生產,這時出現了各種新問題。盡管那些問題都是無關痛癢的常規問題,但在老于看來就好像天要塌下來了一般。
老于提問“你們為什么搞的款式工藝都這么復雜?外面加工廠都說我們的衣服不好做!”
我回答“我們車間并沒有說不好做啊,大概是他們加工廠想把工價談高點吧。是發不出去嗎?追單大嗎?考慮讓集團公司其他廠給我們幫忙吧,要不要我幫你問問?”老于不回答我的問題。
我聽到設計師小雅在身后嘀咕“做麻袋最簡單,能當衣服賣嗎?”我用眼神制止了她的牢騷。
老于問“這個面料的這個顏色為什么廠家不做了?你們是怎么選的顏色?”
我回答“人家上游廠家不歸我們管啊,他接下來想做什么顏色做什么面料我事先也不能知道啊。客戶追單多嗎?我們可以考慮讓廠家給我們單獨做一批。”老于不想我知道客戶追單很好,但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老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