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頭兒整天想著如何抓革命,而把促生產放在了腦后。當然,莊稼如何種如何管,怎么收怎么藏,他什么都不在行,自然就更沒有抓生產的積極性了。
公社召開了農業學大寨現場會,要求年內實現“農田方整,民房上線”的目標。
斜頭兒開始急了起來,其實他急的真正原因是,公社的目標是主任在大會上提出的,對于主任的要求豈敢怠慢?他不得不放棄他最熱衷的抓革命的工作,而把精力放到平整土地上。
亂墳場是最煞風景的地方,更為嚴重的是,公社主任在大會上點了十里坊的名,說這是全公社唯一沒有鏟平的荒冢。明確要求迅速挖墳平整,盡快改造成糧田。
作為民兵營長兼生產隊長的斜頭兒如坐針氈,問題就出在他的生產隊,他慚愧得臉色白一陣紅一陣。聽著會場上發出的嬉笑聲以及人們投來的鄙夷目光,他恨不能挖個洞鉆到地下。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實現農田方整化和農民集中居住的目標,建成全公社的標兵生產隊。
平亂墳場還沒有動一鍬,可群眾把斜頭兒家圍得水泄不通,一致呼聲,老莊園不能拆,祖墳不能挖。
各姓氏家族的住房都建在一個地方,形成了相對獨立的莊園。這就是農村常說的,錢家園、顧家莊等等。各家族的祖墳都在大田中央,根據各自的喜好,有的長著青松翠柏,有的種著冬青樹,象征著萬古長青。除了這些人工植樹外,雜樹雜草叢生,倒像個小荒冢。這不但影響周邊莊稼的雨露陽光,還與田禾爭肥力。
如果這些莊園不拆,墳頭不平,如何實現“農田方整,民房上線”?
斜頭兒本來就是個混混兒,哪里招架得住群眾的集體行動。他沒了主意,就找老金商量,人家畢竟是當了多年的老隊長。
老金心想,金家的祖墳也在大田中央,挖了會破壞風水的,能不挖就盡量不要挖。金家老宅是祖上傳下來的,拆了祖宗會有意見。所以他也不主張拆老宅挖祖墳。他這個想法剛從嘴里蹦出來,就后悔了。
斜頭兒覺得他和老金想到了一起,先易后難,挖亂墳場還會有人不同意嗎?不會的,這是公社的要求。
老金后悔的就是這個,果不其然,斜頭兒要先拿亂墳場開刀。
那藏在亂墳場缽頭里的錢怎么辦?老金很想說服斜頭兒,但剛說出去的話就反悔,也沒有理由啊。
老金盼著天黑,等著夜深的來臨。過去不管什么時候離家,他自己說了算,最多跟家人打聲招呼,因為他是隊長。可現在什么都不是,深夜出門如何向老婆交代?
他編出了鬼話,說他的隊長職務被免,都是斜頭兒祖父的鬼,他死之前想見隊長而老金沒有給面子。現在老金的父親從祖墳里爬出來,領老金深夜去交涉,談得好的話,就可以讓斜頭兒把隊長的位置讓出來。老金的老婆一聽嚇得半死,她清醒過來后說,你去吧,好好和人家說,爭取早日官復原職。老金又故意說“你陪我一起去吧。”她的臉色頓時發了白,連忙說“還是你自己去吧,早點回來,我在家燒紙錢保佑你。”
老金悄悄的來到亂墳場,他想把缽頭里的錢挖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到外鄉信用社存起來。有了這筆私房錢,什么事不能辦?
出乎他意料的是,錢缽頭不翼而飛。他沮喪得有苦說不出,只能自己咽下這個苦果般的秘密。
斜頭兒安排生產隊里所有的勞動力平整亂墳場。毅虹望著長滿野藿香的墳頭,錢就埋在那里,她想靠近它,又怕露出破綻。她想,該見天日了,錢歸集體,挺好!老金啊,今天看到挖出來的錢會有什么感想?一定想罵娘吧。算了,這次就放你一馬,得饒人處且饒人,不檢舉你這個王八蛋了。如果以后不好好做人,老天都不會原諒你的。
“大家來看,墳頭旁邊怎么會有個反扣著的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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