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倉央宮依山臨水而建,金邊之水泱泱延綿三百余里,倉央宮沿著金邊渡畔,北構西折,亦泱泱連綿三百余里。是謂隔離天日,橫無際涯。
宮內高墻樓閣林立,亭臺水榭從容,雕欄玉砌,熠熠生輝。更妙之處是,造宮之人將宮外的湍急河水引入宮內水渠,化作無數涓涓細流,自西而東,蜿蜒流淌。
往日宮中的男男女女們,皆喜歡成群地坐在回環彎曲的水渠邊,將盛滿酒水的杯子置于上流,使其順流而下,酒杯止輒取而飲之。酒令行至歡快處,飛斛流觴,好不熱鬧。
這日已是盛夏時分,芙蓉香幽暑氣濃。正午驕陽如一團熾烈的火,曬得人昏昏欲睡。
想必倉央宮的婢妾侍女們皆是尋了陰僻處消暑納涼,往昔熱鬧的宮中不免一時靜寂,只聞得梧桐樹上的六月蜩在嘒嘒而鳴,聲聲不絕于耳。
是日,晏安歌邀了好友來宮中品茗調琴。
一行人搖扇談笑間,跨過園內的小橋流水,穿過四周點綴著的假山怪石、藤蘿翠竹,又一路分花拂柳,行至宮內西側的石楠小筑。
等到再往東轉,來到庭院近旁的抄手回廊時,眾人抬頭瞧見不遠處的涼亭水榭上,有瀑布自頂端飛瀉而出,似一匹渾然天成的紗幔,將亭內與亭外隔絕出來。
這時,晏安歌近旁一個身姿挺拔的黃衣少年道
“昔日這清涼軒,雖臨水而建,也只不過比旁處多消得兩三分暑氣,余下的七八分,還是叫人微微倦惱、喊熱不跌。”
黃衣少年搖了搖手中的蒲紋八仙羽扇,微微偏頭,側身向身旁之人又道
“這如今,晏少你幾時造了這么一匹飛瀑,圈出眼前這一方妙境?”
素衣少年搖搖頭表示否定“這并非我所造。”然后半分疑惑半分知曉的模樣,領著眾人往那清涼軒走去。
待走近時,只聞得裊裊水霧中一片歡聲笑語,隔著水簾,朦朦朧朧能看見眾人圍坐在軒欄四周。
紫云英石桌上有冷水浸潤著的各色瓜果茶飲,亭中心有女子長袖弄舞,雖未有曲調相伴,卻甚是風流裊娜。
只見她蠻腰輕移,玉手舞至空中,輕薄的紗袖滑落下來,露出雪白的一段酥臂。那蔥段一般手指輕捻如玉蘭,一只只冰雪化作的蝴蝶便纏繞著指尖而生,成群結對飛向水榭頂端去,再經得當空驕陽一曝,全化作冰清雪水飛流直下,方造出了這一丈飛瀑。
“美!真美!”當首的另一位素衣公子禁不住拍手叫絕。
女子見有來人,頓了一頓,待看清時,發現是晏安歌和他的一群好友,便會心一笑,露出嘴邊淺淺的梨渦,仍舊自顧自的旋轉舞蹈,所至之處冰蝶翩翩。
“數月未見,心兒這小丫頭長這么大了!”那位黃衣公子看清了舞者,不禁訝異道。
晏安歌沒有回答,踱步來至亭中,遣人拿來他的瑤琴,依著亭內的梨花木小椅坐下,一曲清歌起。
樂聲似清晨泉水淌過林間晨風,眾人皆沉浸其中,忘卻了熱意。
“妙哉!妙哉!方才我覺得這舞美雖美矣,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如今看來,是少了十三你的琴音相配呀!”另一位眉清目秀的紫衣男子擊節贊嘆,“這么一來,這舞真是天下無雙了!”
廳外驕陽似火,亭內清冽宜人。一日之內、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
當眾人正沉浸在這如行云流水般賞心悅目的舞曲之中時,琴聲戛然而止,撫琴的晏家少主站起身來,走到女子身邊,淺笑道
“心兒,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心兒停了舞步,微笑著點了點頭,晏安歌便執起她的手,向亭外跑去。
“哎,歌兒!你就這么把心兒帶走了?好叫我們這些人在這熱得流油!”
亭內雅座上一位三十來歲的嬌艷少婦打著扇,朝兩人奔走的方向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