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要尊重一下的,故而每艘舫上有水手數十,輪流搖櫓,岸邊更有纖夫協助,每到一處兵卒占領的渡口碼頭,就卸下部分糧秣。
但即便如此費力,也比陸運便捷不少,漢水沿岸時常為水流淹沒,泥濘不堪,不管什么車,都走得艱難。
“陸上邁腿,水上行船,才能走得最穩。”
馮異就這樣一步一個腳印地抵達余燼未消的鄀縣,還沒來得及教訓屠城的問題,馬武等人就搶先向他發難了!
“馮大將軍,何其慢也!難道未曾收到吾等送出的文書?”
馮異等馬武這急性子一連幾個問題砸完,這才緩緩道:“吾已知鄧、襄之變,但……”
“但?”馬武很急切,在他看來,魏軍本來已將襄陽這塊肉骨頭含進嘴里,如今卻忽然噎到反吐出來!這時候不沖過去叼走,還等什么!
馮異卻搖頭:“但此事疑點頗多,恐有詐也!”
“我最初被從牢獄中請出來,復為上賓時,也以為是詐,但魏軍確實與楚軍交戰,如今正圍攻鄧縣,秦豐無可奈何,只能接受吾等條件。”
鄧晨將自己這些時日復雜的經歷告知于馮異,馮異則開始細細問起岑彭的排兵布陣來。
當聽說岑彭將兵力一分為三,分居漢水南北,且主力忙著對付固守的鄧奉時,他一對粗眉毛皺得更夸張了。
“不該啊。”
馮異對這位敵手,是有頗多研究的:“素聞嚴伯石兵法出眾,集古時兵家之大成,他前后有弟子二人,第五倫得其正,而岑彭則得其奇。岑彭用兵詭變,昔日南擊下江兵時,急行軍三晝夜,如疾風勁雨。”
“又譬如峣關之戰,多設疑兵,虛張聲勢,吸引敵軍主力,卻派奇兵翻山越嶺,破綠林三王。”
“但今日用兵荊襄,本是他熟悉之處,卻昏招頻出,究竟為何?”
馬武下意識地猜道:“為將者,有的仗打得好,有的仗打得不好,實屬尋常,昔日楚霸王項羽,有彭城大勝,亦有垓下之敗。”
馮異卻覺得這不太可能:“別人或許會以為,岑彭是名不符實,但馬將軍曾與之交戰,當不會輕敵罷?”
馬武不干了,雖然知道馮異性格好,人也謙遜,當不至于諷刺他曾是岑彭手下敗將,但還是有些惱火地說道:“我是輕敵?那馮將軍,莫非是懼敵焉?”
馮異平素謙遜,關鍵時刻卻也能支棱起來,頓時肅然道:“陛下常言,生平遇大敵勇,遇小敵怯,我亦然!”
“譬如對弈,岑彭若是步步殺招,橫沖直撞,我自與之爭于大龍;但如今岑彭用兵古怪,盡是惡手,誰知會不會是埋下暗子,等我中計,自然得小心些。”
王常在旁打著圓場,猜測道:“公孫也勿要將岑彭看得太過高明,為將者,城攻不攻、地爭不爭、遇敵戰與不戰,亦會受他物所限。”
“如今看來,岑彭本意步步為營南下與我決戰,卻因與秦豐互不信任而交釁,計劃被打亂,又不及撤回,只能如此布置。”
他這是在暗示馮異,爭襄陽,這可是來自劉秀的詔令啊!
王常、馬武是很希望在這場戰爭里立下大功的,想當年,馮異還是個新朝降吏時,王常、馬武手下兵馬都上萬了!后來王常甚至做了諸侯王,只可惜軍隊在潼塬大敗,又站了劉秀兄弟,遂被更始帝撤職,自此失去了兵權。二人也參與了昆陽大戰,不過是比馮異晚些去投劉秀,少吃了那幾頓“公孫豆飯”“公孫麥粥”罷了,如今淪落到得招攬綠林舊部盜賊幫忙,只望經此一役,讓劉秀重新重用他們。
馮異還是躊躇,找來地圖看了又看,現在的局勢,確實是漢軍做夢也沒想到的利好形勢,既不像是圍點打援,也不像故意為之,而似王常所言,是因突發事件,與楚軍反目導致的倉促之舉。
這樣的機遇,一旦錯過,他恐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