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案的順藤摸瓜,就摸到了云陽伯府去,也不知道那些莊戶是怎么想的,竟然一起寫了訴狀遞上順天府,說云陽伯府任由管事濫用職權,交了租子就得餓死人,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了,只等著要個活路呢!”
長青端著茶潤了潤喉嚨,繼續(xù)道“更要命的是,聽說云陽伯已經時日不多了,如今田莊上鬧出這么一茬兒,火燒到伯府去,接著就有言官彈劾云陽伯,看樣子,這火是越燒越大了,只怕云陽伯要被氣……”
長青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把“死”字咽了下去,擔心的看著季綰的。
這就是說,事情已經發(fā)展到云陽伯作風上了,真是拔出蘿卜帶出泥。
對于云陽伯,季綰沒有什么孺慕之情,甚至一時間記不起他的容貌,這個父親,對她來說,可有可無,畢竟自己最絕望無助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的,可從未做出一件父親該做的事來。
她從來不是愚孝愚忠之人,可對于云陽伯,她還是不希望他真的被氣的一命嗚呼了,有些事,她想親自問問他。
云陽伯府的子女并不多,因為黃氏的緣故,庶出子女更是少之又少,既然香火不好,又為何要把她送走,這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塊病。
長青看見季綰的面色不好,面露憂色,支吾道“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咒伯爺。”
說到底,云陽伯到底是姑娘的生父,不管怎樣,都會有些感情的吧,長青很忐忑。
誰知季綰只是微微一笑,“小丫頭想什么呢,要說起來,我和他還真沒有什么父女之情,若非血緣,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父親。”
那笑容似乎有些苦澀,長青眼睛一酸,“我也沒有父親,這點倒是和姑娘很相似。”說罷忙別過臉去,輕輕抹了抹眼角。
季綰輕嘆一聲,這丫頭總說想家了想家了,似乎沒有家的人,更希望能在萬家燈火中,尋一盞屬于自己的吧,所以,當初在殷府,她也曾有過幻想……
想到這里,她又覺著好笑,說到底,若是換個人,在她最黑暗的時候伸手將她拉出深淵里,她都會忍不住多些好感吧。
與趙國冰天雪地不同的洛水畔,正是應了那句鐘靈毓秀,山中水畔綿延數里錦繡萬戶,四處都透著喜氣,這喜氣不僅是因為即將迎來的新桃換舊符,更是因為他們少主回來了,今年會有打賞下來。
溪光不盡,山翠無窮中,殷家坐落在祁山中的府邸從山腳一直到半山腰,遠遠望去,說是城堡更貼切些。
翠瓦朱檐,描金繪彩的亭臺樓閣不過是蒼茫一角,洛水百姓,誰不知道殷家的強大,可他們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他們仿佛一座孤城,坐落在幾國交界處,沒人敢招惹。
“大夫人,二夫人過來了。”
何姑上前,恭敬的對殷何氏行禮道。
殷何氏正在細看手中一副仕女圖,聞言抬手,望向窗外,洛水的春總是比別處來的早,翠微處,春煙漸起。
二夫人這耳朵也比別人好使,剛把事情定下來,她就來了。
“檀少主。”何姑輕聲提醒一旁的美貌少女。
若非何姑這一聲出,恐怕很難有人發(fā)現,一旁還盤膝而坐著個粉面桃腮身量風流的少女。
檀歡聞言起身,抬手投足間有種難以言說的風情,可那雙眉眼間,明明是寡淡清冷之色!
“不必,坐下吧想必也不會有什么事。”
不多時,門前壓簾的碎玉輕靈作響,二夫人一襲玫瑰紅妝花褙子映入眼中,檀歡起身行晚輩禮,二夫人蹙眉,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你下去吧,我有事同大夫人說。”殷齊氏說著,將手中暖爐遞給了丫鬟。
“你既怕冷,人多些豈不好,我留檀兒有事,再說了也不是什么外人。”
一句不是什么外人,堵得殷齊氏心口一陣發(f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