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過來時,眼前一片漆黑,黑暗像巨獸吞噬光亮,光縷不剩。
我閉上眼睛,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微弱,有規律地起伏著,卻是這黑暗空間唯一的聲音。
我想起來了。
樓屋消散,地面消融,天空漸漸破損,被黑暗侵蝕。
就在穆爻救下七澤之后,巨蛇死去,整個幻境開始坍塌,我們來不及將門重新打開,落入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我躺在地上,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其他部分,疼痛冰冷不存絲毫,只剩下麻木與黑暗。
動不了。
我緩緩閉上眼睛,想到那條巨蛇,想到它腹中成百的靈石,想到它破法陣而出,思緒千絲萬縷,結成亂麻。
“滴答!”
我聽見水滴滴落的聲音。
“滴答!”
我動了動指尖,發現身體漸漸蘇醒過來。伴隨而來的是全身劇烈的疼痛。我不由叫出了聲,又躺了好一會,才漸漸緩過勁來。
“滴答!”
我躺著,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如望深淵,不見絲毫。
“阿澤?小棠?”
無人應答。
我有些害怕,往身邊摸過去,只摸到一些零碎的石頭,稍一碰到它們,他們便發出幽幽的藍光,如氣泡般浮向空中。
是那些隨我一同掉下來的蛇腹中的靈石。
四周被靈石照亮了一些,可依稀看清四周。
我在的地方,是一個水晶洞窟,映物隨顏色,含空無表里。在靈石的照映下,勝似冰清玉潔的冰霜。
而我的衣袍,也隨那些靈石一同,如置身水下,輕輕漂浮,又能呼吸依舊,行動自如。
我有些好奇,抬了手攪了一會輕飄飄的袖子,輕飄飄的,像水中草木隨波搖曳,所見波紋漣漣水痕萬千。
“啊!”
突然想起還有正事沒有做我猛地坐起身,一陣頭暈目眩。
“嘭!”
又繼續躺了回去。
再緩緩坐起來。
就像冬日早晨沒有睡夠,在床上反反復復掙扎一樣。
剛想站起來,覺得腳踝處傳來一陣鉆心的疼,如抽筋剝皮,鉆骨削肉,疼的我倒吸一口涼氣。
嘖,掉下來的時候崴到腳了。
我蹙眉“嘖”了一聲,想強忍著疼站起來,卻最終敗給陣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我重新坐起身,將“廢掉”的腿端端正正擺在旁邊,喊了幾句“阿澤”“小棠”,全無應答。
洞穴蜿蜒曲折,他們無法聽到我的呼喊。
眼前路只有兩條,要么等,等不到就永遠困在這里。
我心沉下來,撿起沒有發光的靈石,朝著地面扔過去。靈石與地面碰撞發出“噠噠噠”的彈跳聲,接著緩緩亮起,升空。
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曾有古法戰時伏地聽馬蹄聲,便可判斷敵軍遠近。石傳音,比空氣傳音,要來得遠許多。
“噠噠噠……”
又是一顆。
“噠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
空曠的洞里回蕩著石頭落地的聲響,穿過黑暗,不知飄向何處。
一炷香的時間后,以我為中心形成一片星海。
恰在我以為要等死在這里,右手邊的黑暗中傳來陣陣腳步聲。
穆爻與一盞飄著的浮燈,出現在轉角處。
他墨色的長發飄在身后,衣袍上下浮動,宛若九天之上仙君出游時,清風為祝,繞于袖間。
一身仙風道骨,又能憑空聚氣化劍之人,想必離羽化飛升不遠了。
困境之際,遇到仙人搭救,我本該百感交集,感激涕零,但一陣心悸,在見到穆爻的那一刻,自心底冉冉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