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山下,距離瓜州一百余里地的戈壁荒漠中,一處客棧在孤寂與荒涼中靜靜獨立,風沙吹起屋頂的幡簾劇烈抖動,這是唯一鮮活的標志。
客棧大廳中,一張木桌,一壺濁酒,一盞搖曳的油燈。縱是白日,然風沙彌漫,遮天蔽日,屋內昏暗如夜。
兇渡聽著屋外風聲怒號,平靜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他自斟自飲,不時停杯沉思。伙計玄麟走來,輕輕放下一碟切好的牛肉,垂手靜靜立于旁邊。
沉默,一陣長久的沉默。
迄今為止,已經八百余載,一直守候的人還沒有回來。此處是天竺回到中原的必經之地。她若是歸來,彼此之間,不可能不會感知到對方的氣息。
“現如今是何局勢了?”兇渡慢悠悠發問。
“孝景崩,其子劉徹即位,稱武帝,年號建元。”玄麟恭敬答到。
“哦,漢自建國以來,崇尚道家無為而治。歷經文景之治,治國理政頗得民心,百姓亦得以休養生息。這些年,我也多少聽到,過路之人的議論。只是不知這位新上任的皇帝,能不能把這來之不易的好時局維系下去。”
“聽聞隴西一帶傳言,這位年輕的皇帝,頗有雄才大略,尤具慧眼,居然從騎奴中識得衛青這員良將,提攜重用。龍城一役,立下雄威,拜封關內侯。這位當今的皇帝,舉賢不避親,勵精圖治,厲兵秣馬,劍指西北,欲與中原百年宿敵匈奴決一死戰,真乃血氣方剛的男兒。”
兇渡眉間一挑,頗為所動。
“噢,如此說來,此君倒是一個雄才霸主。
只是,難為了天下百姓,又不免要陷入連連征戰,遭受生靈涂炭之苦。”
屋外風聲漸低,玄麟走到門口,掀簾探視,回道:“主人,風沙漸停了,天色已晚,需掌燈了。”
兇渡頷首。
荒漠的夜里,漆黑如墨,除了耳邊傳來的孤風悲鳴,這是一個仿佛被世間拋棄的靜止世界。
一盞孤獨的風燈在客棧門欄處懸掛,隨風搖搖晃晃,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透過昏黃搖曳的橘色微光,依稀可見“歸停”兩個模糊的字樣。
一只毛色純白的狐貍在沙漠的暗夜穿行,它走走停停,步履艱難,從那排細碎凌亂的腳印,不難看出,它已經受傷了。
白狐抬頭看著暗無星光的夜幕,“今夜吾命休矣。”
它不禁悲從中來。
遠處,一縷微光閃耀,時隱時現。白狐心中大喜,拼盡全力向著光亮處,踉踉蹌蹌跌跌撞撞跑去。
獨坐廳內閉目養神的兇渡,突然雙眼一睜,放出異彩,“玄麟,速去屋外瞧瞧!”
頃刻之間,玄麟已不見身影。
待他掀開門簾再次走進來,懷中抱著一只氣息奄奄的白色狐貍。
兇渡渾身一顫,快步上前,仔細端詳撫摸。
“哦不是她”他喃喃自語道,滿臉失望的神情,他盯著門口處,雙目走神。
“主人,要不要救治這只畜生?”玄麟將懷中白狐小心置于屋角一處木塌上,小聲發問。
“待我看看。”兇渡回過神來,走近查驗。
“這只畜生,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五臟六腑幾近震碎,且一只后腳也被折斷。難為它,居然以將死之軀行進百里,來到這荒無人煙的去處”
“莫非,又是一個渡劫失敗的靈獸?”兇渡暗忖。
驀地,他想到當年自己的遭遇,不禁悲憐之情油然而生。“若果真如此,與當年的我亦是同病相憐了。”
“勉力救治吧,將它送進我的房間。”兇渡吩咐道。
白狐逐漸蘇醒,它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一位青衣男子正在木塌一側,背對著它搗舂著一只藥臼。
它努力掙扎著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一條后腿被縛綁著繃帶,它感覺全身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