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一二年初,鄒鵬從海南回到我們鎮上辦了婚宴。鄭小波、王墨、楊磊、曹小寧都在,我還見到了另外兩個畢業后就沒見過的同學,許安志和毛強。許安志中專畢業后就回到了鎮上,他在小學任教。毛強中學畢業就去了貴州發展,他娶了個當地的姑娘,把家安在了那邊。那天鄒鵬很忙,我們一行人好不容易才逮了個空當跟他和新娘合了張影。
宴席擺在一個對我來說有些特別的地方我們鎮政府原來的多功能大禮堂(電影院)。我中專畢業后就沒再去過鎮政府,原來的幾棟樓房早已被嶄新的大樓所取代,唯有大禮堂還是之前的模樣。
婚宴上碰到很多都熟人,余老師也在,跟他同桌的還有我們的英語老師。也不知道是誰帶了頭,說過去跟兩位老師打招呼、敬酒。其實我一點都不想去,他們一說敬酒我不自覺的就想起之前余老師的那場考驗。雖然都已經過了十幾年了,還是覺得很丟臉!最后還是硬著頭皮混在一群人里面敬了那杯酒。
我很佩服把大禮堂改造成大餐廳的人,太能利用場地了,真的是把它的多功能發揮到了極致。但是看到曾經輝煌無比的大禮堂沒落為了一個大餐廳也深感凄涼!因為我知道一些它的故事。
大禮堂是磚木結構的,青磚灰瓦,窗框和幾扇大門都是朱紅色,我記不得窗簾是什么顏色的了,只知道是很深的顏色,因為放電影需要遮光。我小時候第一次走進大禮堂時,完全被震撼到了,那是我當時見過的最大的一間房子。爸爸告訴我“修大禮堂用的木料是就地取材,砍掉了鎮政府邊上一棵四五個人伸開雙臂才能圈起來的銀杏樹。”我聽了表示很不解,為什么非要砍掉那棵大樹,不到森林里去采料呢?也不知道爸爸說的是否屬實,如果是那未免也太可惜了!
大禮堂里立著的一千零八個坐位是用規格相同的長方形條石做成的,面上加了塊木板。爸爸說“修建禮堂時超過一千個坐位上級不予批準,所以只編了九百九十八個號。我們的電影票也只編到九百九十八號。”據我所知,多數時候電影院里的觀眾都會超過九百九十八人。很多人會想方設法逃票擠進去在過道上站著看,甚至還有人會掛在窗子外邊偷看。當時也有負責安全,清場的人,不過根本就拿那些人沒有辦法。
以前,鄉里的大型會議和文藝演出都是在大禮堂舉行。還有些什么學習班之類的也是在禮堂里面講課。我聽奶奶說,她就在禮堂參加過婦女大會、掃盲班、選舉大會。我爺爺是大隊會計,也到禮堂開過很多次村干部大會。
每逢趕集放電影的日子,禮堂就是爸爸和他同事的主場。不趕集的時候,他跟同事就到各個村兒放電影。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都是叫他“關電影”。我問過爸爸記不記得一共放過多少場電影,他說哪里能記得清啊!
我跟媽媽是爸爸的,他有空的時候會在家里單獨給我們放電影。那個時候我覺得爸爸超級厲害!長大后才知道他那份工作的艱辛。他們下鄉的時候都是走路,而且還要挑著一多斤的放映設備。每次放完電影回家都是三更半夜了。有一天半夜我迷迷糊糊的看見爸爸跪在爺爺奶奶面前哭,他哭得很傷心,我被嚇得都不敢睡覺了。第二天我才知道爸爸存放在別人那里的電影片被人剪斷了,六歲的我看到那一堆被剪成一截一截的膠片也哭了。我并不知道爸爸需要負多大的責任,只覺得肯定很嚴重很嚴重,不然他也不會哭得那么傷心了!
因為爸爸的工作,因為經常在大禮堂進出,我對它有一份特別的感情。最后一次走進大禮堂就是在鄒鵬的婚宴那天。后來聽說那個大禮堂已經被拆掉了。我也明白,有些事物總會因為時代的變遷而消失和毀滅,可還是覺得很遺憾。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座神圣的殿堂刻在心里,讓它成為永恒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