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有些人真的挺好笑的,整天反對這個反對那個?!?
柏林的市郊,滿身大汗的強尼扛著渾身浴血的約瑟夫從森林里緩緩走出,在兩人的身后,早些時候被救出的婦孺們驚恐地逃竄著,盡管表現驚恐,但陣型卻保持著基本的秩序,幾位掛彩的巫師在森林中斷后,于一聲聲爆炸聲中,原本庇護著他們的樹林成片地倒塌,仿佛有什么林中猛獸或是一位金牌伐木工在其間肆虐。
人群拉成長隊,趁著夜色從森林的一角撤離,拱衛在隊伍邊緣的巫師們舉起胳膊,仿佛手中握著一面看不見的盾牌,但看著他們緊握手掌的姿勢,那似乎是一件足以覆蓋住整條隊伍的織物。
這些巫師們傷得也不清,但沒有人停下來處理自己的傷勢,反倒是分出了一小股隊伍綴在后面,仔細地清理著他們留下的血跡,森林中一片沉寂,和尋常日子中靜謐的晚上沒什么分別,只有時不時在無聲中垮塌的大樹宣告著里面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戰斗,甚至為了干凈不留痕跡,連聲音都被遮蔽了。
“純血反對混血,混血反對麻瓜出身,巫師反對麻瓜,人類反對猩猩,動物反對植物,生物反對……該死,我沒啥文化,后面不知道了?!睆娔釕嵟难壑袕姅D出笑意,顛了顛約瑟夫,說道,“就因為他們不一樣?該死,我覺得說這話的人和他母親也不太一樣,要不他去反對一下他媽媽試試?”
“咳咳……”約瑟夫被強尼顛出了一口老血,顫顫巍巍地說道,“人類從來沒反對過猩猩,相反,我本人很喜歡猩猩?!?
“你還活著?真是該死,我還以為你死了……不,我不是說你該死,你不要誤會,我是說我以為你死了這件事很該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在沉默的隊伍中,強尼喋喋不休的話語格外刺耳,盡管疲憊的人們已經沒有精力聽他說的到底是什么,也都覺得他聒噪,但此時此刻,這一長串的話反倒如同一針強心劑,讓疲憊不堪的人們打起了些許精神。
“我反對……”
約瑟夫的頭靠在強尼耳邊,嚅囁著嘴唇,發出細若游絲的聲音。
“你什么?你也覺得我對嗎?”
“我反對……”
“你反對什么?你也準備寫信和你母親決裂嗎?”
“我反對讓你這個蠢貨繼續背著我,你能不能不要繼續顛我了,我感覺我的肺葉被肋骨捅穿了……”
強尼挑了挑眉毛,在夜色中,他艱難地看到前方有一處戰前的農場,農場中的牛羊早已不見了蹤影,甚至連柵欄都被周圍的居民或是軍人拆除,農場主的房子垮塌得不成樣子,只剩下一處平常堆積草料的庫房還算完好。
汗水一直從頭頂往下流,他停下腳步,小心地轉過頭,探了探肩頭再次陷入昏迷的約瑟夫的鼻息,還算平穩,就是有些斷斷續續,他的動作變得輕柔起來,對著身后緊跟著的人說道:“我們去那邊的房子里休整一下?!?
靠近他的巫師想要說些什么,卻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走吧,”他燦爛地笑著,汗水將面孔襯得更亮了,“大家都累了吧?!?
……
夜色已經徹底占據了柏林的天空,傷員和麻瓜們擠在倉庫中,透過稻草墻上破的大洞看向森林的方向,他們并沒有在那里待多久,但大多數人都已經把它當成了自己新的家園。
他們曾經的家園早已不能稱之為家園了。
森林外側的樹木還在堅挺地聳立著,只是后方愈發稀疏的樹冠讓人們的心中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剛剛在急行中還不怎么疲憊,此刻歇息下來,他們反倒被困頓吞噬了,但沒有人閉上眼睛,他們看著森林中時不時燃起又被迅速撲滅的火焰,用各自的信仰為它祈禱著。
強尼將約瑟夫放在他剛剛堆好的麥草墊上,積年的麥草有些霉腐,但當下的環境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