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死了嗎?”
海爾波睜開眼,渾濁的視線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土色,他掙扎著想要起身,但身體已經沒了力氣,一只手按住他的胸口,把他按回了床上。
“您傷得很重,海爾波大人,您需要休息和調養。”
湯姆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隨著聲音在他的腦海中轉化為單詞,又理解出句意,海爾波混沌的意識漸漸恢復了清晰,周圍環境的細節也慢慢變得充實,渙散的瞳孔艱難地凝聚,目光中的土色是泥胚的屋頂,刺鼻的草藥味彌漫在周圍的空氣中,他緩緩地轉過頭,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繃帶緊緊地纏繞,在視線的角落,看到了湯姆架起爐火熬藥的身影。
不久前才收入麾下的預言家看起來狼狽不堪,他坐在兩塊磚簡易拼成的凳子上,珍愛的水晶球裂成幾瓣,散落在地上,長袍和臉上布滿了火焰炙烤的痕跡,只有用來攪藥鍋的柳枝是唯一沒有被燒焦的東西。
湯姆熟練地將一只金色的甲蟲丟到鍋里,不一會兒,屋里開始彌漫一股百年老涼席的酸臭味,即便是感官遲鈍的海爾波也覺得這股氣味令人作嘔,但湯姆似乎并沒有受到氣味的影響,在陸續添加了幾份佐料后,他取出一只臟兮兮的木勺,舀出一勺濃稠的綠色魔藥,送到了海爾波的嘴邊。
海爾波沒有反抗,他也沒有反抗的力氣,更何況,他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剛出鍋的魔藥還在冒著滾燙的泡泡,他一口咽下,灼痛的感覺順著食道向周身蔓延,他也終于能夠感受到自己麻木的四肢,但仍然無法操控它們。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海爾波眼神空洞地看著天花板,張開嘴巴,呼出一口熱氣,虛弱地說道,“你應該已經在我分裂靈魂時死了才對。”
“那些強大的閃電并沒有傷到我,海爾波大人,”湯姆平淡地回應道,“它們盡管密集,但仍給忠實的仆人留下了一絲生機。”
“那你也不該在這里,”海爾波桀然一笑,本該充滿壓迫感的恐怖笑聲從他虛弱的身體中擠出,透出一絲背時的凄然,“我想要你的命,你應該離我而去才對。”
“命運既然并沒有讓我的生命停留在那一刻,正說明它對我另有安排,”湯姆笑了笑,“也許我的使命就是幫您在暫時的險境中脫困,我忠誠于您未來會建立的偉業,這并非微小的挫折便可以動搖的。”
“微小的挫折……嗎?”海爾波沉默片刻,說道,“你居然還會熬魔藥。”
“這是我這種平庸的巫師也能學會的技藝,”湯姆又給海爾波喂了一勺藥,“只需要恒心和反復的嘗試、練習。”
“是嗎?”海爾波感覺自己的味蕾也回來了,不由得說道,“它嘗起來,就像是蛤蟆的嘔吐物。”
“您還知道那玩意兒的味道?”湯姆笑了笑,顯然,暴露出軟弱一面的海爾波不再那樣癲狂,那樣高高在上,他仍舊不愿意祈求幫助,但也不會把援手推走,“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海爾波大人,為了恢復健康,您還需要忍耐一下。”
“是嗎?”海爾波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翹起的嘴角牽動了臉上的燒傷,但他反而更喜悅了,痛苦代表他的皮膚起碼還活著,疼痛讓他顫抖了片刻,他猛地瞪大眼睛,語氣急促地問道,“那個人……在哪?”
海爾波的身體不由得戰栗起來,他的記憶接回昏迷前的一刻,足以燒盡一切的火焰圍成一座斗獸場一般的囚籠,而他就是被觀眾環繞的、用來取樂的野獸,一個失去一切的喪家之犬,他甚至連起身的動作都做不出來了,海爾波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身為奴隸被主人關在裝滿毒蛇的箱子里供人觀賞的日子。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在蛇群的蠕動中因恐懼瀕臨崩潰的那天,第一次聽到蛇的話語。
幼時的海爾波太瘦弱了,以至于在奴隸商人打開裝他的木桶檢查時,第一時間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