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林府,后宅主院安鴻院書房。林宥業坐在亡父生前的書房里,看著眼前書案上的文房四寶,記憶中久遠又似刻畫在他腦海里的熟悉場景,一幕又一幕地自他眼前閃過。
林衡壽終正寢后,林宥業搬進這安鴻院,林衡生前所居寢屋尚原樣留著,他住到隔壁的廂房,時隔五年,偶爾回西廂寢屋歇下時,總有種亡父并未離開之感,推開他寢屋隔壁的門,仍能看到他的父親。
林宥業的年紀也不小了,七十有三,老早過了戀父的孺慕時期,可無人曉得,自小父親在他的心里眼底,那就是天。
林衡去后,內閣格局一下子對林府不利,身為太子一派的老臣,林宥業先時總站在林衡身后,幫著林衡對抗所有意圖撼動太子東宮之位之輩,待到他獨擋一面,直面二皇子、三皇子派系明里暗底的各種手段后,亡父在他眼里,更成了令他一輩子都望塵莫及的一片天。
林之霍出事的消息傳到林府,林宥業反應迅速,當夜便指派心腹夕李連夜出發,即便馬程算到最快,日馳四百多里,不眠不休,每到一驛換一良駒快馬,從京城到鄖陽,也得五六日。
大曾孫牽扯的命案在于早被人設局,只要夕李一到,查清其中來朧去脈,找出關健突破點,便能將命案反轉,洗清林之霍的殺人之罪,此為林宥業走的第一步。
第二步,林宥業連夜發密信給此時恰在湖北執行公務的千戶顧田藍,請顧田藍順行鄖陽一趟,不必顧田藍為林之霍清脫殺人之罪,只求顧田藍設法讓鄖陽金知府將石獅子命案推后審理,以便挨到夕李到達鄖陽接手處理。
顧田藍屬錦衣衛下北鎮撫司的千戶官,錦衣衛又屬大明親軍上直二十六衛之一,可上達天聽,故顧田藍其實不屬任何派系,乃中立一派,誰是九五之尊,誰便是錦衣衛的主子。
林宥業在此時卻向顧田藍發出密信,乃因著亡父在世前,對顧田藍的父親有救命之恩,林衡會針灸術之事,身為兒子的他是知情者之一,故早年亡父以針灸之術令顧田藍的父親多活了幾年,令其父如愿見到孫兒出世后方含笑離世。
顧田藍一直念著此大恩,直言林府有召,他隨時可報此大恩。
故石獅子命案案發第二日一早,當顧田藍接到林宥業的密信時,看了內容后,他并無猶疑,也是救人如救火,手上公務放一放,即刻起程趕往鄖陽。
在林之霍發榜成為童生,同時被控殺人入獄的第三日下晌,顧田藍抵達鄖陽,馬背都沒下,入城后直奔府衙。
不久出來,顧田藍直納悶,既然金知府已將堂審往后拖延三日,為何林宥業還特意用往年他欠已逝前任林首輔的大恩讓他急匆匆趕來,莫非是三日尚且不夠,還得他從中周旋出力?
后打聽到林之茂呂云弓落腳的客棧,顧田藍與屬官時校尉又直奔客棧,一是得落腳,二是想就近看看他二人的情況,未想倒是見到二人幾近以一個名為李橫的童生馬首是瞻,事事聽從。
顧田藍立刻讓時校尉去查李橫的底細,自個默默坐在大堂墻角,注意著臨街靠窗的林之茂那一桌。
顧田藍會武,聽力甚佳,他這一桌與林之茂那一桌只隔一桌,中間這一桌還無人坐,他側對著林之茂等人,眼神兒時不時瞟一下,都是不識得他是誰的少年郎,他倒是不怕被瞧出什么來。
后一老者進客棧,被李橫一喊,喊到同桌坐下,顧田藍從頭聽到尾,不僅曉得了后到老者原是鄖陽回春館的主事馬掌柜,更察覺到不止林之茂等少年對李橫言聽計從,連馬掌柜都只是來稟事的,并非主事者。
也就是說,林之霍出事后,至今第三日,皆乃李橫這個少年在忙活,且那三日延期,便是李橫設法威脅金知府得來的,顧田藍忽有了興致,也不知李橫拿什么來威脅金知府了。
據顧田藍所知,金知府可是有后靠的,雖不怎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