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橫將此行目的要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狄安沉默了會兒,突然間就笑了,“我沒什么可失去的了,也就不在乎了,只是苦了我母親,此生不得良人,生了我這個兒子又是如此無用,得此重病,性命難保。”
“我同你說,是想著狄夫人顧及你的病情,離開前同你說的,大概非全部實情。”事實上說完見狄安反應,李橫曉得自已猜對了,“可你若是不甘心,或替你母親不值,緊要關頭你可助你母親一臂之力。狄夫人再堅強,也只是一個母親,你是你母親唯一的兒子,她的委屈,她能忍,你能忍么?”
“李橫公子是覺得我母親即便當場撞破,也能忍?”狄安皺起眉頭,他覺得以他母親要強的性格,絕對不可能。
“倘若沒有你,你母親自然不必忍,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李橫指出當局者迷的燈下黑,“然狄夫人有你,你是狄巡撫唯一的嫡子,她縱然可以為自已舒心而不顧一切,可事后你怎么辦?你母親是個堅強且理智的人,她能想到這一點,自然也能為你想到更多。甚至為了你,你母親可以忍辱負重。”
李橫其實并不十分了解狄夫人。
但進來的時候汪海同他說了不少狄夫人的事跡,包括明明察覺到丈夫的不忠,甚至是不倫,狄夫人為了狄安卻仍舊可以忍到現在,直到他的出現。
他的出現,是帶給狄夫人看到狄安或許能活得久些的希望,也是狄夫人看到自已心上的那道傷痕終于可以見光的一日。
狄夫人不是不想快意恩仇,只是做為母親,為母則剛的她想得更多的是她的兒子狄安。
當狄安有了希望,當仇怨有了宣泄的機會,早被傷得千嗆百孔的婦道人家即刻做了決定。
然而,自京城到天津,可以讓狄夫人想到更多想得更全,能不能一擊擊中,全在狄夫人的一念之間。
李橫此行,為的便是在狄夫人猶疑之際,狄安是那根壓倒狄夫人一切顧慮的稻草。
忍辱負重四個字在狄安腦海里不斷響起,他緩緩靠向背后的大迎枕,閉上疲累的雙眼。
母親帶著他自京城里搬到城郊外的莊子上,那時他便曉得母親為了他,已將掌管狄府中饋的權力交了出去。
他母親溫柔地同他說,母親要專心照顧他,自然顧不得狄府的庶務,交出去是最好的選擇,母親便可以全心全意地照顧到他的病全愈,屆時回府再次中饋的權力要回來便是。
爾今想來,皆是母親誆他的。
母親在交出去的那一刻,大概便曉得了父親背著他母子二人在外做下的腌臜事兒,更明白交出去便不會再有要回來的一日。
誆他,是為安他的心,讓他好好地養病。
半晌,狄安睜開眼,“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我來,只是實話同你說。選擇權在你手上,正如天津的選擇權在狄夫人手上一樣,我左右不了。”李橫低聲說道,“事關重大,你好好想清楚。我為你診治,不是為了讓你非答應不可。你什么都不做,任由你母親做選擇,任由事態發展,不管結局如何,你都不出面,我也會為你診治。”
狄安看著年紀比自已小很多的李橫,眼里有著水光,“聽聞你出身寒門,令尊令堂可安好?”
“家父早逝,家母在房縣老家,一切安好。”李橫答道。
聽到李橫父親竟已早逝,狄安恍惚了會兒,竟是凄笑出聲,“我倒是希望,我也能同你說,家父早逝……”
狄安的情況很不樂觀,即便李橫施針,也只是緩解狄安身上的病痛,病情得不到根本的醫治,狄安的性命仍舊懸得很。
臨近晌午,李橫方面露疲色地走出狄安的寢屋。
“狄大少爺睡下了,莫驚擾了他。”李橫囑咐道。
“奴婢曉得!”阿橙趕緊入內侍候。
黃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