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端坐的男子輕蹙眉心,疑惑地看向茶桌那邊坐姿隨意、慢條斯理的男子,好像在問他如何知道。
“寒舟,”顧西驀地坐直身子,墨玉般清澈透亮的眼睛此時盛滿了不贊同的神色,他溫和的嗓音此時一甩往日的隨意,透著些嚴肅“你此番有點太大意了。”
他繼續道“幾日前我曾聽聞,沐家嫡女,癡戀景王,不惜落水博君一顧,”話鋒一轉“你可曾想過,這突然間變得鋒芒畢露的女子,身后會有他人指點。而這個高人——正是景王殿下。”
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若那沐河清從頭到尾就不是把傅氏拉下馬的意思,而是根本就在為心中癡戀的景王招攬麾下,那葉寒舟與沐河清字里行間對傅氏的不敬,連帶著他和顧西還有活路嗎?
玄衣男子動作一怔,拿著茶杯的玉手一頓,隨即哂然一笑,將茶杯放在桌上“景王殿下——約莫是她最不喜的人了。”頂著對面好友顯然有所懷疑的眼神,他干脆把今日早晨在泗水閣發生的事都向他陳述了一遍。
對面又恢復隨意的男子靜靜地聽完,不置一詞。屋內一邊的茶已涼透,沒有了氤氳闔室的蒸騰水汽,一片寂靜。
好半晌,屋內才響起儒雅的聲音,似是感嘆、又似是低喃“是個厲害的女子……”
“我只是想不通,”葉寒舟也不再飲茶,緩緩直起身,挪步到那扇窗前,回眸看著顧西的背影“她有什么理由?”
淡淡的疑惑的語氣,勾起顧西心中難以平復的心情。
“是啊,”溫和的聲音輕輕呢喃“我們都有不惜一切毀了傅氏的理由,她……為了什么呢。”總不會只是窺破了皇室對沐家功高蓋主的忌憚,便要奪了傅氏的國祚吧?那傅氏這個江山坐的豈不是太不穩了?
沉默片刻,白袍男子轉身,一雙墨玉般的眸子清凌凌地望進窗下好友的深邃冷冽的眼睛“寒舟,我要見她一面。”
“正有此意。”葉寒舟輕微頷首。這種一不小心就家破族亡的事情,還是交給乘風去處理更加妥帖。
“罷了。此事明日再議。”顧西揮了揮手,不愿在沐河清上過分探究。反正,作為合作伙伴,他們遲早會解惑。
“只是——”窗下的男子略微有些遲疑“和原來的計劃不太相同。北域、西境和東都的江湖勢力還不夠成熟,逍遙先生那邊也需要解釋突如其來的沐家。你我更是一早選擇了景王,待他日景王登基根基不穩的時候,這三境之內的逍遙騎方能醞釀殺機。”葉寒舟輕蹙眉心,冷靜分析,隨即搖了搖頭“時間太倉促了。”
顧西正垂首玩弄腰間的玉佩,聞言片刻后才懶散出聲“殊途同歸罷了。”
又是一陣沉默。
“寒舟,”顧西忽然出聲,言語中是令人心安的冷靜沉著,一貫溫和的嗓音中透著銳利,仿佛所有事情盡在掌控一般“直接傳書給先生吧。想來——如此有趣的女子,背后還有一個不能忽視的沐家,他也會感興趣的。”
葉寒舟輕微頷首“如此,甚好。”
白袍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唇角勾起笑容“那位沐小姐……你覺得如何?”
“你覺得如何?”葉寒舟不甘示弱。
“不是我先問你的么?”清澈的嗓音中多了一絲調侃。
“我有聽話地回答過?”清冷中透著些挑釁。
白衣男子聞言輕笑了兩聲——還真沒有過。
葉寒舟立在窗下,聽見背對著他的好友清朗的笑聲,無聲勾了勾唇角。
“對了,”顧西的笑聲停下,語氣輕松自然“北域玄州大旱,葉家——如何?”
聞言,葉寒舟神情一緊,顯然碰到了某些棘手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方才開口“玄州毗鄰狼牙州,葉家算是被殃及池魚了。我得先回去打點一下葉府。”話音剛落,便要向門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