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很沉重的悶響聲。
男人寬大的手掌狠狠地拍打在精細雕花的紅木八仙桌上。
中年男子身著繡著云雁的緋色官袍,身形削瘦,身量約莫比一邊悲傷欲絕的女子略高。深陷的眼窩中難掩整天應酬討好、焦慮不安的疲憊,此時卻是泛著猩紅之色,仿佛隨時都想撲倒某個人身上,飲其血啖其肉!
沐昌瘦削的身子氣憤惱怒地顫抖,一雙遺傳于沐家的桃花眼不忍面對床榻上昏睡的少女。明明他回來的時候西街上最好最權威的大夫已經來看過,下人也小心翼翼地上過最名貴的膏藥,可是看到少女腰際往下——即便是纏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還是會觸目驚心地滲出鮮血!
那是……他的芷兒!
他從小到大只忍心對那個能堪重任前途無量的大兒子擺出一副嚴父的樣子,對這個女兒,他可真是可勁兒地捧在手上心上疼寵的。不曾想到,不過一天、不過一天!他的芷兒就變成如今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他,他怎么忍心?
男人轉過身去,深深地呼吸,不忍再看床榻上垂危的少女。
耳邊是女子嗚咽到難以呼吸的喘氣聲。
原是嫵媚美麗的女子,眼下即便穿戴上精致整潔的衣飾,也全然維持不住往日小意優雅的模樣。阮連蕓哭到雙眼腫了大半,保養得體的臉上滿布淚痕,她都已經毫無哭泣的力氣了。喘息片刻,也只得梗著脖子,啞著嗓子,開口便是濃濃的哭腔
“老爺——此番,你可得為芷兒作主啊!”
沐昌頹唐地嘆了聲氣,搖了搖頭他又何嘗不愿直接提著棍子沖進北院那長悅閣,把那個可惡至極的丫頭活生生給打死以泄憤!
可是——沐河清是個貨真價實的一國郡主啊!他不過一介四品官員,怎么斗得過一個手持郡主令甚至提軍令的郡主?遑論她沐河清還是師出有名——打你是因為你犯了錯!沒殺了你已經算是看得起你了!
他又怎么會想得到捧殺了這么多年的一個有爹娘生沒爹娘養的野丫頭,竟然是個隱藏至深的郡主!
這不是明晃晃打臉么?
他根本動不得沐河清,甚至日后還要腆著個老臉在一個小丫頭面前表現得畢恭畢敬!
“夫人吶,瞧見芷兒這副模樣,為夫何嘗能不心疼?為夫只恨不得殺了那個野丫頭以泄夫人和芷兒心頭之恨!”中氣十足的聲音中透出無盡的憤怒和心疼,可隨即他又無奈地擺了擺手,聲音一下子沉下來“可是……可是這沐河清,我們當真動不得啊!”
阮連蕓慘白的面龐泫然欲泣,她輕輕用手捂住嘴,止不住地搖頭——她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可是看到芷兒這副模樣,她幾乎都要不管不顧地癲狂起來!
沐昌此時也頭疼不已。
如今他所管轄的玄州尚處在大旱的危難之際,難民幾乎一窩蜂地涌入鄰州,教他這幾天忙得是焦頭爛額也想不出一個對策,只能選著得罪——于是干脆上趕著把難民往毗鄰的狼牙州塞。
這玄州牧都快當不下去了,今日回來就看到一直疼寵的女兒被自家手握重權的大哥的嫡女打得出氣多進氣少,現在別提有多煩躁了!
他揉了揉眉心,似乎冷靜了下來。既然不能得罪沐河清這個罪魁禍首,找幾個替罪羊出氣筒出出怨氣總不會辦不到吧。
沐昌轉身,看到雙眼通紅的美婦人神色略微和緩,輕聲道“夫人也不要太過傷心,芷兒受的這份罪既不能從沐河清身上討回來,為夫便從那些個不長眼的東西身上討回來可好?”
“老爺……是說……上午那些……”阮連蕓說著說著,便有些難以啟齒,只要一想到那些粗俗不堪行為丑陋的東西竟然打著行刑的幌子對芷兒動手動腳,她就覺得心血上涌,氣從中來!
“夫人想得不錯,”沐昌點點頭,眼中透著幾分狠辣“為夫明日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