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
討論結束,章成放下茶盞。眾人皆朝章成一拱手。
章成擺手,開口“殿下,在座與我都是一個意思,望殿下即刻傳書北域,讓那沐驍謹慎收斂一些,風頭過后召回穎京亦不遲。殿下可是同意?”
溫雅男子眉心輕蹙,手上依舊轉著那枚瑪瑙扳指,沉吟片刻,才敲定決策“也好。且讓沐驍收斂一些鋒芒,此時躲過三皇兄那些眼線,來日方能更放心地為我所用。諸卿此番提議甚好,甚好。”
“殿下果決之人,日后即便沒有我等,也必然是人上之人!”平日里一個愛拍馬屁的門客如是說道。
“不可胡言。有爾等幫襯乃是我傅某人之幸,怎能動輒輕言離開?”傅景瑭略顯肅穆,這些門客一個個臉上心上俱是滿足和驕傲。
瞧瞧,堂堂長明的七皇子,對他們也是這般畢恭畢敬。
又閑聊幾句,景一送客。
前廳只剩下章成和傅景瑭。
“嘖嘖嘖,”章成感慨“說是一群蠢貨都是抬舉他們!”這些蠢貨也就靠人多給景王府做個幌子了。
七皇子景王是個什么王爺?與世無爭,閑云野鶴,除了熹元帝讓做的,傅景瑭無心儲位、安分守己、不理朝政。平常做些什么?無非就是聚一二朋友,閑來無事松花釀酒,春水煮茶。品茶品香,賞花賦詩,飲酒賽馬,可不就得人多熱鬧嗎?
傅景瑭也算是憋得辛苦了。
“不知者無錯罷了,”傅景瑭出聲“章先生也無需出言諷刺。”
章成聳肩,壓根沒放心上。
“沐驍即刻回京,勢在必行。證據已經收集完全,我在尋一個恰當的時機。章先生可有高見?”傅景瑭謙遜請教。
傅景瑭突然冒出一句不著腦的話,可是章成卻能聽懂
因為——兩人皆心知肚明沐驍根本不在北域。
沐驍這幾年秘密輾轉西境和北域兩地,便是為了以自家人的身份神不知鬼不覺地搜集到沐震“意圖謀反,論罪當誅”的證據,北域的種種表現和成就無非是傅景瑭的人在北域作的幌子罷了。
沐驍回京之際,便是傅景瑭出世之時。把沐家當成奪嫡的敲門磚,這是傅景瑭最壞的打算。
然而最初的打算并非如此。
按理說,沐昌不應該無事生非招惹京兵衛,京兵衛無事則煜王心安,煜王心安則沐驍得以更多時間搜集佐證,最早也是年關歸京。
更甚者,若是沐家那位嫡女癡戀他這副皮囊,不顧羞恥執意嫁入景王府,以沐震對這位嫡女的寵愛和他定西大將軍的地位——他可以靠著一副皮囊得到沐氏便是整個西境的助力!
一切本應該待到年關——沐震若請旨賜婚,沐驍的證據便就此塵封,日后開封;沐河清若不嫁,沐驍的證據便是七皇子景王參與奪嫡的最大籌碼。
偏錯在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環——沐昌。
到底是……世事無常。
眼下沐驍歸京,可以說是刻不容緩。
人不在北域,這若是被煜王的人發現,他隨意抓幾個傅景瑭的人,便能把他這個“與世無爭”的七皇子揪出來。一個離王、一個太子便罷了,如今一個最不起眼的傅景瑭也要同他爭皇位,他這個三皇兄大概會怒火滔天,焚毀他尚未下好的一整盤棋局!
多年隱忍,功虧一簣。
只要——沐驍趕在煜王的人發現前回京復命,便還有轉還的余地。
“沐昌得半月之期,自隴西快馬加鞭趕回穎京亦需半月,不若便待半月之后,召沐驍歸京。”章成一改獐頭鼠目不靠譜的作為,思忖片刻才回應。
手上的扳指繞了一圈又一圈,傅景瑭終于點頭“章先生說得不錯。”
約莫片刻,景王府上空飛出許多只不甚起眼的灰黑秋雁,在秋日曠遠寧靜的天空中,向四面八方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