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再過幾日便是穎京城一年一度的秋菊宴。
穎京是個笙歌繁華的場所,高門大戶的貴婦名流尋常便愛各自串門相互攀比,好不容易碰上年度皇室親自操辦舉行的大宴,個個都卯足了勁也要讓自家的“千金”和“犬子”大放光彩,得皇室青眼相看,方能光宗耀祖,揚眉吐氣。
秋菊宴上男眷們相互炫耀的自然是卓越軍功和各自政績,一番吹噓作假或者溜須拍馬自不可少。
倒是女眷們,這攀比的項目實在繁雜,一地的雞零狗碎全在此時被放大無數,大到自家今年所得的各種珍惜賞賜、老爺少爺取得的種種功勛卓就,小到自家少爺小姐在天闌學宮的學習成果和自身穿戴的衣料首飾……
凡此種種,皆要在集校驗和賞菊的這場秋菊宴上拼個高下出來。
校驗以擇才,賞菊以怡情,并有點鴛鴦譜、暗通情愫、舉賢用能等事多如浩瀚星斗。
沐府由三房女主人當家主持中饋,朱紅綾因著沐婉總能在秋菊宴的校驗場上大放光彩,因此早早就準備著量裁新衣、添置首飾,這兩天沐河清在暗戳戳搞事情的時候,南院那些小廝丫鬟都快要跑斷了腿腳,趕著去取回早早就要求定制的秋季新料。
什么南疆冰蠶絲,西境金珂紗,北域的霓裳彩娟和各種進貢賞賜的珠釵環佩,一股腦兒全部取回了北院的倉庫。
北院的地盤不斷地傳出這些熟悉的對話——
“你、你、你,你們幾個手腳都給我放輕點!這匹緞子都得百兩銀子才得三尺,上面的針腳都是頂講究的,要是被你們這些粗手粗腳的碰壞了,我們幾個腦袋也賠不起!”
“還有這個冰蠶絲,今年沒能趕上東都的月芙什么緞,三夫人已經很不痛快了!就這冰蠶絲還能得夫人歡心,都說了不能用手碰,碰了上面的紋路都是要亂的!怎么講啥都聽不進去?小心、給我小心些!”
一個小廝聽見了這話,弱弱地在旁邊插了一句“嬤嬤,倘若不能用手碰……裁衣的師傅怎么干活呀?”
那個婆子一聽這話一巴掌糊上那個小廝的腦袋瓜兒,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你個傻帽兒子!我說咱們不能用手碰,那裁衣的師傅們能一樣嗎?人家那是什么手,我們又是什么手?這能一樣嗎、能一樣嗎?”
那個小伙子只好縮著脖子捂著腦門委屈道“嬤嬤說的是、說的是!不一樣、不一樣!”
…………
日上三竿,清秋的太陽懶洋洋得,泛著懶意淺淺暈出了光彩。
暖融融的陽光越過庭院深深,越過庭外稀落的海棠花瓣,進入檀香醉人的長悅閣,照亮了東廂房臥榻旁的一角菱花銅鏡面。
睡得酣甜的少女懶懶地翻了個身,如云烏發瀑布般傾瀉地灑了半個床榻。
清蓮端著一盆剛打的熱水悄悄地越過正廳,來到榻前,眼前是自家小姐酣睡的背影。
她躊躇著,猶豫了半晌,本來昨夜小姐回的就晚,還因為安頓那個小子的事忙活到了半夜,困極累極幾乎沾床就睡,可把她們幾個心疼得不行。眼下多睡一會兒本也不礙事,偏生三房那邊親自傳話讓小姐過去挑衣服料子……
唉,清蓮嘆口氣,還是上前輕輕喚沐河清起床梳洗。
沐河清悠悠轉醒,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蛋上有兩抹紅暈,將醒的睡眼還迷蒙著,宛如初生嬰孩般稚嫩可愛。
“小姐若是實在困極,便去隨便挑兩匹緞子,回來再小憩片刻,莫要耽誤功夫在那些人身上罷?!鼻迳徱娿搴忧逯鴮嵎咐?,實在心軟,加上每年這個時候挑衣服,她們小姐總也得不到什么好的……不如敷衍了事罷了。
沐河清倒是不這樣想。
今時不同往日。南院那幾家現在可都怕著她,明面上也不敢不敬她不聽話,可暗地里給她添些堵還是有的。比如挑料子這個事兒……總會有人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