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正是早朝前受了小黃門通知趕來的張奉,其實張奉并沒有想到,今日他也會隨同上朝。
本以為這場朝政是與他無關的,卻不想劉宏并沒有想過放過他。
后方的張奉一動,前端的楊賜還好,畢竟距離太遙遠,無甚感覺。
而位于公卿后列的部分朝官,則紛紛皺起了眉頭。
不僅僅是尚書臺,有部分知道張奉身份的人,也面色凝重起來。在他們看來,或許中常侍們又要有什么動作。
俯首躬身規矩踱步至大殿中央,張奉低著頭,雙手前拱,朗聲道“回稟陛下,臣太醫令張奉,已奉命率領太醫苑眾郎官為尚書臺眾郎官診治完畢。幸天佑大漢,尚書臺郎官們身體并不大恙。
只有數人由于年事已高,體內隱疾頗多,恐不再適合尚書臺繁雜工作,請陛下垂憐,允許其等離去,另選賢能以充任尚書臺!”
此言一處,方才還安靜異常的大殿中,瞬間想起一陣低呼聲,滿堂公卿此時盡皆倒吸一口涼氣。方才還面上露出感激之色的郎官,此時也神情微怔。
而部分年歲確實有些高的郎官,則喘氣漸粗的盯著張奉,仿佛想用眼神將其殺死一般。至于一些聰明的公卿,則默默矗立在一側,低頭不語,眉宇間露出思索神色。
然而在眾人盡皆沉默的時候,在張奉身旁的中位區中,卻有一人緩緩站了出來。此人身長挺拔,脊背肩寬,出列后向上位的劉宏拱了拱手,直道“陛下,臣有話說!”
“盧愛卿有何想說,但講無妨!”見他,出列上座的劉宏則微微挑動眉梢,迅速伸手讓他說話。
耳郭微動,這一刻,張奉也算是明白為何劉宏,要讓旁人來替他諫言這件事情。
方才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尚書臺尚書盧植。昨日剛剛省親回京。
當下,盧植也不謙讓拱手向上方抱拳后,便直接放開嗓子說道“尚書臺眾郎官多年處理州郡文書事務,緊要關乎天下安危,郎官們自然是殫精竭慮,從不敢有絲毫怠慢。
即便有疲憊的時候,也都咬牙堅持了下來。為的只是不想讓陛下失望,不想讓天下黎民受苦。即便是身體患了隱疾,也只是我等固所愿爾。
今日朝堂上,卻有人以中郎官辛勞成疾為由,直言陛下罷黜眾郎官,如此行徑豈不讓多年辛勞之士人們寒心。臣竊以為此乃佞臣誤陛下國政爾!”說著,盧植扭頭瞥了眼張奉,冷冷道“此等人當誅!”
“陛下!”話落,張奉卻沒有露怯,事已至此,他便放開膽子,大聲回應道“微臣乃太醫令,行醫之事自問比盧尚書多幾分感悟。并非臣故意針對尚書臺,而是如今之尚書臺人浮于事的現象尤為嚴重!
與其以忠君為民的名義,將眾年邁郎署掾吏圈囿在尚書臺眾,倒不如讓他們趁著眼下能走能動之時,榮歸故里,享受一番晚年生活,又何嘗不是陛下對于臣子的一片體貼之情!”
“豎子妄言!”聞言,盧植直接譏笑反懟道“尚書臺乃掌天下機要事所在之地,若無積年累月署理政事之能,何以充任尚書臺繁雜事務!汝不知機要政務之嚴謹,勿要朝堂之上,當著眾公卿之面,輕言詭辯!”
“那如盧尚書所言,尚書臺掌天下機要!”此時,張奉與盧植已然有些爭鋒不下的態勢,“小子,倒是有一問,還請盧尚書為我解惑!”
不等盧植說話,張奉便繼續開口問道“若尚書臺一直以年長經驗豐富掾吏充任郎署事務,方才我也已經言明,有數位郎官年事已高,身患隱疾,隨時有可能病癥。
我且試問盧尚書,若某日因為一位郎官疏忽,將機要公文署理錯漏,因為導致災難亦或者天下百姓受苦受難,那后果將有何人來承擔!”說話間,張奉的音調漸漸拔高,“屆時是盧尚書,還是那位殫精竭力的郎官,亦或者,是這滿堂公卿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