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晏國處涪山之下,夏日可畏。南晏國都便安定在內河邊上,名為上都。
上都的六月清晨,朱光徹地,輕風帶熱,街巷中陸續走出背著書箱的少年郎,一輛接著一輛的寶馬雕車從東街駛出,揚起一陣塵灰。
站在東街街口往里看,家家戶戶都是高門白階、紅墻碧瓦,富麗堂皇。這兒住的都是朝中的權貴。
里頭身份最高貴的,當屬末尾的祐王府。
祐王為太后所生,是當今圣上的親弟弟。
只是自皇帝登基后,王爺王妃便去了封地,偌大的祐王府只剩下世子一個主子,下人們也大多都遣散離府,如今只有二十來號人。
世子八歲便獨居上都,如今剛過十六,承得王爺王妃的好相貌,雖是深居簡出,在坊間也得了個“無雙世子”的趣號。
他性子冷,喜靜,平時也只有常在他身邊的安公公能去打擾。安公公原是隨著祐王一同長大的內侍,本名叫安來,祐王離都時將他留在都中,如今是府上的管事。
安來此時正穿過游廊往世子的書房走去。他雙手垂交在身前,微屈著背,神色凝然,步子穩當得沒發出一絲聲響。
院子里靜悄悄的,屋門緊閉,安來屏住聲輕輕推開,瞧見世子已經醒了,正站在案前描畫,這才大聲呼氣,“世子爺,姜少爺來了。”
顧潯聞言抬起頭,俊眉輕輕攏起,“怎么又來了?不是說昨日是最后一日嗎?”
安來微低頭,“說是那奶娘路上耽擱了,此時還未到,姜少爺不放心自家妹子,便又帶過來了。”
顧潯擱下筆,凝眸沉思。上月隔壁姜家的升遷宴,父王未回都,他便代之前去,正巧碰上被庶姐推入湖中的小姑娘姜雨眠,他順道便給救了,按理說,這恩情該是他們兩兄妹欠他的,可這姜玉風三天兩頭就把妹妹往這祐王府送,他顧潯最是煩這種還不及他腿長的小屁孩,心里自是不愿的。
安來看見世子爺滿臉寫著不樂意,便試探著說道“那奴才……去回拒姜少爺?”
顧潯沒答,算是默許。
安來抿抿嘴,似是為難,“那清傷露,奴才可否再給阿眠小姐一瓶,方才奴才瞧見她手臂上又添了幾道抓痕。”
顧潯蹙緊眉,“又受欺負了?”
安來低著頭,沒答。
顧潯有些來氣,“他那大哥也太沒用了,連自家妹妹都護不住。”顧潯想起那小丫頭怯生生的眼神,心里軟了軟,又道“罷了,去請他們過來。”
安來別話一句沒說,只答了一聲,“是。”轉身時嘴角倒是往上翹了翹,這小主子,就是嘴硬心軟。那姜家兄妹雖是姜家的嫡子嫡女,但他們的母親早些年便去世了,繼母心惡,生父也不待見他倆,兩人在府中的日子自是舉步維艱。上月阿眠小姐被推入湖中險些失了性命,聽說那害人的庶女只被罰了兩個時辰的跪祠堂,姜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后宅這般做法,真是令人不齒。
兩兄妹就站在外廊上等他,日頭正烈,姜玉風便用手虛覆在妹妹的頭頂為她遮陽。他與世子同歲,正是束發之年,如今在國子監求學。
“安公公!”姜雨眠見他走來,有些雀躍地喊道。
安來先朝她笑了笑以示回應,而后向兩人行禮,“姜少爺,阿眠小姐,世子有請。”
“有勞安公公了。”姜玉風聲音溫和又成熟,不像世子那般還帶著孩童的稚氣。
安來微彎身,走在前頭帶路。
兩兄妹并排而行,一路無話。
三人在書房門外停下,安來進去通報,姜玉風彎下身,取下妹妹腰間掛著的絹帕,輕輕幫她擦掉臉上的汗意。
姜雨眠眼睛轉了轉,警惕地看了看房門口,小聲對兄長說道“哥哥,世子哥哥人很好的,你一會兒不用怕他。”
姜玉風笑著點點她的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