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下去。
這次趁著舅舅等人在家,又重新說起了這個事兒。
外婆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我現在身子骨硬朗著呢,你們就這也不給我去做,那也不放心我去做了,干脆把我關在家里好了,人小袁也不是要我天天去那兒,就有空的時候去看看,如今他三不五時上門來,不說我這里只有一家織布機,來的人能聽幾句?人家學得怎么樣我也不知道,這不是浪費時間么?”
外婆覺得自己身體還硬朗,從袁昊上門來請教之后,便起了去鎮上的織錦坊走動的心思,將自己這門織錦的手藝發揚下去。
外婆年輕的時候,父親是當地的地主,家里生活條件好,母親更是當地出名的織女,只是后來打倒地主,生活改變,就是靠母親織布的手藝養活了一大家子,她也將這門手藝給繼承了下來,如今年老之后,最大的遺憾,便是女兒們都沒人能繼承她這門手藝。
老人家對少年時賴以為生的手藝,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感情。
奈何舅舅跟姨媽們都不放心她出門,一致反對這個事。
此時趁著大家在家,她又提起了這個事兒。
“織錦這個事兒,我從小就做,我娘將一門手藝教給我,難不成我要帶進棺材鋪,不發揚出去,沒人繼承,不給我出去教別人,你們也一個個沒有繼承我的手藝。”
外婆老大不高興了,自從舅舅和舅媽們成年之后,她還沒這樣訓斥過人。
舅舅和姨媽們低頭,好言道“媽,這不是,你看我們都不在家,萬一你出了什么事情……”
“我能出啥事情?難不成小袁還會逼著我去做重活?能不能做,我心里沒數么,你們一個個的,就想著自己不在家,為了不麻煩,我給我們老人機限制這限制那的,說是為了我們好,我看吶,是為了給你們行方便才是?!?
舅舅和姨媽們半晌無言,“媽,沒有這樣的事……”
這事兒外婆也說了好幾次了,之前舅舅和姨媽們一直不同意,總不能讓老人家一直為了這個事兒慪氣,到時候氣壞了身子才不值當呢。
當下見外婆如此堅持,舅舅也知道她心里對織錦這個事兒放不下,往年在家,即便無人用織錦做衣裳穿了,外婆還是忍不住每年都拿織布機出來織兩三丈的織錦。
她都收拾好了,沒人繼承,日后老了便帶走。
此時聽她這樣堅持的話,便道“我知道您喜歡做這些事情,我們也不是要徹底反對,只是擔心您的身體,這樣行么,媽,咱們找個時間去縣城醫院做個身體檢查,您身體要沒啥問題,我們一定答應您?!?
松口到這個程度,外婆唇角忍不住揚起了笑意“我看你們就是想要糊弄我去做什么檢查,行吧,我自己個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做就做,說好了啊,我甚至要是沒啥不對勁,你們可不能攔我?!?
“不攔!”舅舅像下了保證書一般。
外婆說著又忍不住嘀咕和感嘆“我這一輩子啊,都在為你們兄弟姐妹幾個操勞,人老了,還操心不斷,如今才算是重新做起了些年輕時候喜歡的事情。”
“想死重活了一次似的。”
這話外婆只是隨意感嘆,但聽在幾個晚輩,尤其是喬初染等孫輩的耳中,卻心中不是滋味。
我們總是最容易忘記老人的需求,覺得他們什么也不懂,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
但誰能想得到,在她們沒有成為母親、成為奶奶,沒有被歲月光陰和生活拉扯出臉上的皺紋之前,也曾是一個青春少艾的少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