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家坐定,陳牧單刀直入地問道:“還有誰認為昨日里將射殺敵將的做法是不磊落的,有嗎?”
見陳牧臉色陰沉,問的也甚為直接,眾人皆不敢搭話。
陳牧環視了一圈,見無人敢說話,便將口氣放緩了一些道,“諸位,非我陳牧不懂逞強,但我細柳營出常安時,我向父老鄉親允諾,會活著帶大家回家。昨日一戰,我們就戰損了五百多人。這才是第一戰吶!我軍每戰損失幾百,幾十仗下來,需要多少條人命填在這里,你們想過嗎?”
“以最省力的方式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這是我們一條鐵打不動的紀律,任何人不得違抗!”
“本將能夠保證戰死的士兵可以得到朝廷的撫恤,傷殘的士兵可以帶著軍功回家,但是他們背后的千萬個家庭怎么辦?他們的撫恤夠將他們的孩子撫養成人嗎?他們傷殘后衣食怎么著落?”
“這不應該是他們為國征戰、馬革裹尸后該得的待遇!”陳牧振聾發聵道。
眾人聽完一時都陷入了沉默。能進入大帳的,至少都是中級軍官,可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士兵從來都是戰爭的炮灰,是他們這些軍官們用來博取功名的階梯。
如今平南將軍將這個習以為常的問題擺在了桌面上,大家便都不知道如何回應了。因為除了少數幾個人知道陳牧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剩下的人實在拿不準陳牧這是以此邀名還是真的如吳起那般愛惜戰士生命。
眼看著一場大勝,就要被自家主將搞成批判會了,趙猛坐不住了,昨日里他幾乎按捺不住要上前與那敵酋一比高低,嚴格說起來,陳牧所指摘之人,對號入座便是他這個莽漢了。
“敢...敢問將軍,如果...如果到了拼命的時候,軍士們都愛惜生命不肯勇猛向前,這該怎么辦?”趙猛鼓足了勇氣,終于說出了自己胸中的疑惑。
“問的好!”陳牧對趙猛的質疑絲毫沒有動怒,反倒是樂見其與自己探討。
“趙部率,《孫子兵法》如何言將?”陳牧問道。
“將者,智、信、仁、勇、嚴也。”《孫子兵法》這是他們將門子弟從小就要研讀的兵書,他焉能不知。
“不錯!”陳牧道,“那你看勇字居第幾?”
那還怎么回答,攏共五個字,再不識數也知道排在第四了。
“以智謀全局、以信酬兵士、以仁視刀兵、以勇逐敵仇、以嚴束部眾。”陳牧侃侃道,“勇武固然重要,但不戰屈人之兵,不以身犯險,智取州府豈不是上上之舉。”
“本將以為,為將者不信不仁,則兵士無勇無驍可言!趙部率以為然否?”陳牧繼續道。
自家主將都這么說了,誰還敢說個不字,更何況陳牧其實說的是至理名言。“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這個道理基本已是一種共識。
再加上大家親眼目睹一道與自己從常安出發到這里,前日里還活蹦亂跳的生命現在卻靜靜的躺在地上沒了呼吸,大多數人也能理解陳牧這種愛惜士兵生命的舉動,畢竟一個將軍一種帶兵方式。無論如何,一個不愿以將士的性命去換取自己功名利祿的將軍還是值得讓人去追隨的。
此次出征,薛子仲雖然沒有編入細柳營,但他卻是最不可或缺的一員,因為人吃馬嚼,都是來自他的商隊的供給。不光如此,他還利用自己商隊的滲透力,幫助陳牧解決一些民政上的問題。
比如,這味縣一天而下,大軍也不能一走了之,否則,如果再次被句町人占領了,就會給新近造成后顧之憂。
所以,當薛子仲將味縣原來的縣丞帶來的時候,陳牧都想把自己這個合作伙伴抱上猛親一頓了。
這個縣丞叫劉冉,乃是前朝高祖劉邦的后裔。始建國元年,因當今陛下受禪登基,惹得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