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外面看,這戶人家也就勉強稱得上大戶,及至阿巒邁進了大門,才發現內有乾坤,光是從門口到正堂前的院子就能富富余余地站下百余人。
“二位法師,請。”
家丁提著燈籠在前頭引路,他走了幾步回頭看見阿巒與寶貝正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忙躬身說道。
家丁將二人帶到正堂的門口便立在了檐下,里面有丫頭挑了厚厚的棉門簾子,阿巒與寶貝一前一后走了進去。
正堂內燈火通明,便是隔著帷帽的薄紗仍覺刺眼,阿巒抬手遮在了額前。
“二位法師,快請上座!”愁眉苦臉的老婦人坐在迎門的主位上,看見大門口的二人她并未起身,只對著擺在兩邊椅子抬抬手。
椅子是最常見的圈椅樣式,扶手也雕著最尋常的云紋,而椅子的顏色卻是少見的灰色,其上的紋理卻是細密清晰。
阿巒過去坐下,兩手很隨意地搭在扶手上,開口道“我們不是法師。”
她在陰陽界里待久了,對于人間的富貴并無多少見識。饒是如此阿巒仍是隱隱覺出此戶人家與一般的大戶不同。
“哦。”老夫人心事滿懷且早就從穿戴上看出二人不是法師,因此并不在乎“那,怎么稱呼二位?”
“我叫……花賦,他是我兄弟。”報上姓名的時候阿巒打了個結巴,差點隨口把自己的真名說出去。
“花姑娘……”老夫人才一開口,丫鬟端著茶進來,她閉了嘴,等到丫鬟退出正堂之后才接著說道“老身也不說那些東拉西扯沒用的話了。”
阿巒一點頭“老夫人但講無妨。”
“唉!”老夫人一張嘴先嘆了氣“姑娘方才說的那個娃娃,大約就是我家寶兒了。”
“寶兒是在兩年前沒了的,是生了病沒的。”
“什么病?”阿巒問道。
“是……”老夫人側頭看了立在身旁的劉姑姑一眼,劉姑姑似乎是嚇著了,人是戳在那里,可倆眼發直一動不動,半截木頭似得。
阿巒也看向她,并不開口催促,很有耐心地等著劉姑姑說話。
劉姑姑半晌無語只是發呆,老夫人無奈,猶豫了下壓低了聲音吐出兩個字“天花。”
“原來如此。”阿巒微微點頭“這病是能過人的……”
“那年鎮上不知怎地就傳上這個病了。”提起兩年前的事情老夫人恨得牙根癢癢“先前都好好的,直到了六月天貺節,他跟著他爹去上清宮看曬經書,回來沒幾天就開始燒起來了,身上也起了疹子,那病發出來就兇險無比,我記著那日寶兒中午還嚷著要吃冰酪,到了晚上就燒得不認人了,還說了胡話……”
老夫人住了口,事過兩年此時說起,她仍是忍不住要老淚縱橫。
“老夫人。”劉姑姑亦是滿眼的淚水,她將一塊帕子遞給了老夫人“寶兒……小公子沒得太冤枉……”
“是啊,太冤枉了。”老夫人用帕子捂著眼抽噎了幾聲接著說道“那孩子聰明伶俐的緊,生的也好,鎮子上的孩子不少,誰家的娃娃也比不上我家寶兒!”
想想方才看見的小鬼兒的模樣,阿巒沒言語。心里卻道老話說‘孩子是自家的好’,這話真沒錯。我看著也就是個尋常樣貌的孩子,她卻夸成了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