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郵輪“黃金時代號”的汽笛聲響起,在新約港內的海面上回蕩。這聲音傳播到城里,變成某人夢中的一抹幽藍。
軍艦鳥仿佛歡送這艘三個煙囪冒著煤煙的龐然巨物,在它斜掛的國旗繩上方懸停伴飛。
在鳥的下方是船的左側舷廊,此地行人稀少,能看見一個戴著神秘面具的男人正依靠在欄桿上看著黑沉沉的大海。海風從遠處吹來,帶來未知的氣息……
憑欄遠眺的肖恩仿佛看見薄霧映照出了他面具上的情景,他仿佛看到一艘明亮的方舟在遠處海面載浮載沉。
這次遠行,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情形雖然與當初前往大洋城營救艾莉雅差不多,但心態卻完全不一樣了。當初的自己十分弱小,只是憑著一定要救回艾莉雅的信念和不要命的精神,一頭扎進了亞特蘭洋底……萬幸最終達成了目標。
這次搭救女棋手,兇險程度不亞于大洋城中的危局。雖然有亞瑟·梅林和他的隊伍頂在前面,但肖恩時不時會想起那個不祥的夢……
不會成真吧?
心中暗流突起。
肖恩轉過頭,望向了漸行漸遠的新約城。那個擎著火炬的巨大身影隱沒在夜里,被尚未熄滅的城市燈光勾勒出輪廓。雖然她正面對著自己,但看不清她的面容和表情。在這樣的夜里,她似乎變成了一名嚴厲的女士。
肖恩想到了他的夜風信仰。這個隱秘的秘密仍然在新約城最底部悄悄生長著,在教化官系統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信仰人數達到了二百二十余人。肖恩將新增長的信仰投入到對黑色公館的強化中,薔薇胸針已經不單可以脫險,甚至能感應到周圍的敵意和危險,并以赫爾希斯女士的力量進行應對。
想到即使遠行這一段時間,艾莉雅也受到了不亞于自己在身邊的保護,就讓肖恩感覺到一陣心安。
不過,家中并不是只有艾莉雅一人生活。在她知情的情況下,那個惟妙惟肖的替身“
肖恩·狄金森”還在忠實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每天準時接送妹妹,自己偶爾出現在報社。
《燈塔晚報》的經營也完全不用操心,諾頓前陣子才將接下來的經營計劃提交給了肖恩,這位盡職盡責的主編這段時間將專注于自己的工作,并帶領著肖恩的報紙一路攀升……
正是因為肖恩有將一切及時提前布置穩妥的習慣,所以才能在聽聞亞瑟帶來的消息當天夜里,就帶上自己的小隊登上前往格爾曼國漢堡港的船。
一陣悠揚琴聲傳入耳中。月光又在房里彈琴了,肖恩的心流平復了一些。海上的鋼琴師,總在出航的夜里忍不住彈奏夜曲。
此時肖恩才發現,永夜方舟所散發出的光芒能安定人的心神。雖然心底一直存在些微的不安,但亂流不再涌現,凌亂的心思歸于平靜,如同今夜微風的海面。
黑沉沉的游輪在海上辟出一條航道,朝著另一個世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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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透過鐵門上的小窗投射進來,一雙碧眸在黑暗中輕輕眨動。
哈森希爾堡的地牢濕氣很重,剛被基金會衛兵押進來的時候,她在這間14世紀隨著城堡修建的石頭牢房里嗅到了非常濃重的霉味。沒想到進來兩天之后,竟然聞不到那股霉味了。
她在適應環境。環境在同化她。一雙碧眸在黑暗中輕輕眨動。
艾麗西亞·龐貝看到火光在地上投射出的小小亮格,只是一眼,那一方小小光亮在她眼中就幻化成了一副棋盤,其上黑白棋子交替走動,殺聲震天。
這是大約三年前的一場棋局,發生在這座城堡的藏書室中。三年前,她是受到各方尊敬會長之女,裹著羊絨毯在樓上下棋;三年后,她成了基金會有史以來最大的叛徒,被關在發霉的地牢里。多么諷刺。
當時,她執黑,執白的對手正是埃爾文·薛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