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里的一切忽然都沉寂下去了,皎白的月光從云層后透出,絲絲縷縷照射下來,籠罩天地。
那些灰燼依然在空中飄浮著,然而不等落到他們衣襟上,就紛紛在半空的光與影中湮滅了蹤跡,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沐易航站在天音山的山門前,四顧尸橫遍野,一眼望不到邊際。
眼前是風(fēng)云堡殘余弟子在整理著師兄師弟的遺骸,不遠處甚至有慕云壓抑的哭泣聲,而他一個人站在這蒼茫的白骨荒嶺之間,陡然間仿佛有什么極度悲涼辛酸的利劍,一分分刺穿他的心臟。驀然感到說不出的痛苦,風(fēng)云堡的少主捂著心口彎下腰去,疼痛難忍著,良久良久一言不發(fā)。
月光靜靜地籠罩大地,熊熊燃燒的烈火,恍若紅蓮盛開。
風(fēng)云堡殘存的弟子將所有的遺骸攏在一起,搭了一個個塔形的堞堆,慕云看著白衣少主執(zhí)著火炬,俯下身點燃了尸骨下的木材。火烈烈燃燒起來,由下而上透了上去,將那一堆堆的遺骸吞沒。
夜色里,那些火堆宛如一朵朵奇異的紅蓮。焚盡三界邪惡的紅蓮業(yè)火。
沐易航失神地站在那里,眼前尸骸森森,滿目蒼夷,雖然心口的劇痛如同刀一般絞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卻閉下了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挺起了背脊。
不能倒下,絕不能倒下。
“沐易航!沐易航!”出神之際,耳邊忽然聽到了人聲——這一次,是確確實實的有人在叫他。熟悉的聲音,那是——?
沐易航不自禁的循聲看過去,山間蜿蜒而下的一條小路上,一襲白衣宛若迷蝶入夢,朝他快速奔來。
那個剎那,他覺得無法呼吸。
白衣少主冷清黯淡的眼眸里驟然發(fā)出明亮的光芒,張了張嘴,卻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諸葛小蝶翩然而至,她看著他,臉上的神情似喜似悲,仿佛努力平定著內(nèi)心某種激烈的感情。
沐易航一言不發(fā),只是細細碎碎地凝視她,仿佛要把她的一切一切都深刻進自己的眼里心里。
白衣少女神色復(fù)雜激烈的變幻,片刻后,不由分說的,她伸出手來,痛哭著抱住了他。
沐易航眸色一凝,撕扯的心頭忽然間也是一舒展,含淚笑了,也同樣緊緊環(huán)抱住她。
諸葛小蝶閉下了眼睛,驀地搖搖頭,又是難過又是欣慰,不覺間淚流滿面,只是伏在他的懷中顫抖不止。
沐易航抬起一只手,輕柔地攏著她的臉龐,看著夜色中燃燒的烈火,他的眼底有凄然的痛苦,也有失而復(fù)得的從容。
——
月華漫天,高高的山巔之上,一座孤墳。
般若法師將最后一捧黃土用力拍在墳堆上,淡漠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感慨。
“阿音啊,能埋在此處已是幸事了,連教主都沒有你這待遇,我也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最后送你一程!”伏跪在地,將一壇陳年酒釀也埋了進去,他甚至顧不上收拾垂落在衣襟前的亂發(fā),只是弓著身子,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沐少主也算盡了人道,能埋的都給埋了,分不清的就都給燒了,也都入了土,你這一去,如果見到了教主,可一定要多多替我美言幾句吶,讓他原諒我,當(dāng)然,我雖然與你們座前四使并無過多交情,但也深知你們都是好人啊,如今我也只找到你一人的尸首,那黎昕,那殘雪,還有那藍雨,都下落不明了,我暗暗期盼他們都能活著,哪怕活著來殺我,也總比留下我一個人在這里獨守漫漫長夜的好……”
復(fù)雜的眼中忽然有了一絲潮濕的味道,般若法師連忙仰起頭來,做若無其事狀態(tài)。
“說來也奇怪,見你死了都一直緊緊攥著這個東西不放,我還以為是什么值錢的寶貝呢,不過就是一枚老舊的銅錢罷了,有什么打緊的,竟那般死死地攥著,不過,罷了罷了,既然你這么喜歡這枚銅錢,我也給你埋了